第28章

当时帮忙拿乐器的男生插了句嘴:“哦,我看比赛要结束了,就拿着琴和笛子去找他,想问他怎么处理。毕竟西洋乐休息室里的琴盒那么多,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他的。”

“他醒了?然后呢?”

“然后他好像把我认成你了……一个劲儿地谢我把他背到了休息室,还特别不好意思地叮嘱我不要跟别人提起。第一次见首席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男生犹豫着问:“额,我现在算跟别人提起吗?”

杨司乐不知道施年的顾虑这么深:“不算,我不是别人。”

男生庆幸地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杨司乐保险地重申道:“不过除了我,也别让更多人知道了。”

“理解,不会说的。”

杨司乐道了声谢:“我再找找吧。”

事实上,被散场音乐吵醒了的施年也在找杨司乐。他没在后台看到人,便猜杨司乐是去谢幕了。

但好不容易缓过了那股劲儿,他暂时不想面对人群和现实,索性背着琴盒躲到了操场。逃避行为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音中学生格外惜手,操场上只有两个夜跑、一个躺绿茵场中央感悟天人合一的学生,冷清得要命。

施年绕过看台,在主席台背后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发呆,看墙外高楼,看云层,看地面,看自己的手。

拉大提琴的手。

——如果老师知道了他有惊恐障碍,知道了他有健忘症,还会给他和别人同等的机会吗?还会同意他留在乐团吗?还会允许他代表学校出去参加比赛吗?

不大可能吧。

谁会乐意让一颗定时炸弹担任大提琴首席呢?大家只会深表同情和遗憾,然后直接剥夺他竞争的权利。在这些方面,校园和社会一样粗暴残酷。

怎么办?

蔓延开来的焦虑亟需发泄,施年把脸埋在膝盖上,默数数字。

“1000,1001,1002……”

从一千开始,一直数到冷静下来,这是心理医生教他的快速冷静的方法。

“1321,1322,1333,1334,1335……”

是不是数得有点太快了?

不对吧。

从哪儿开始错的啊?一千三百三?

操……连个数字都数不对。

他妈的更绝望了。

施年弄巧成拙,活生生把自己逼进狂躁的泥潭。

他又是踏脚,又是拿拳头不住地捶脑袋,一上一下力道越来越重,但从喉咙里发出的痛吟声却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他宁愿自己能仰天长啸,大喊一句“操|你妈”,或者关上家门跟他爸施正国大哭一场,也不想靠这样的办法来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