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郭偕欣喜一拍案:“正是,进一!”目光垂降落回,面上却瞬间阴云集聚:那些费了半日拨弄好的小珠子,此刻竟全乱了——乱了!整整耗了他两刻钟啊,就那一掌,全化乌有!霎时怒意冲顶,转向始作俑者:“孰人教你多嘴?你就无处可去了么,定要在此扰我?”
“将军,是你教我在此伴你算账的,否则我早替二掌柜去后园采花了。”侍立的小僮一脸委屈。
“就算那般,也未尝教你多嘴!”郭偕郁郁回头,声音低下两寸:“另则,先前交代之事又忘了?今后莫再称什么’将军’。”
小僮迟疑:“那……”
“便唤大掌柜,大郎(1)亦可。”郭偕言间又随手拨弄几下算盘,却气躁心浮,难以为续,索性弃之,拿起账本胡乱翻着。
话说自当初授官,老母贺氏便立下规矩:无论在家在外,下人见他皆须唤“将军”,然而时至今日,此二字入耳,却令他心生寒意:事过境未迁,命途依旧悬浮,仕途更如雾花水月,留影不见实。
粗算来,他得开释已近一月,却至下不闻朝中消息,似乎是,今上与邵景珩已将他这活生生一个步军指挥使遗忘脑后了。好在历经此难,老母总算看开,对簪缨鼎食不复苛求。既这般,郭偕自亦任命,就此半月,便安心在家打算盘——子承父业,终究是条出路。
托腮沉吟片刻,转向小僮:“这两日,那姓荀的可来过?”
小僮点头:“来啊,昨晚又来了,我说你出门了,他将信将疑,看去不甚甘心。待我替你买了肉脯回来,见他仍在门口转悠,强拉着塞与我一包杏干,道你若回来,便与他传个话。”
一包杏干便想收买这嘴刁犹胜自己的小僮?郭偕冷笑:简直做梦!心下一宽,便扔下账本打个呵欠,一指对面的柜子。
小僮会意去拉开柜门,取出钱箱,“今日买些什么?”挠挠头,回身来问。
郭偕忖了忖:“随意吧,但只不是羊肉与鱼便好。你且带上一两贯去,若有多,便留着买些自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