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奴拿过来,一边摩挲,一边吹气。顾越看着他:“我也不贪你的,往后有时间就跟我在皇城外办点事,如何?”叶奴眸中骤亮,果断回道:“好,早就想了。”
能下地之后,叶奴满打满算,去了趟留仙堂。那里边千奇百怪的香料格子整整三百柜子,琳琅满目,他却只买回几斤天竺茴香子,分给秋院里的家家户户。
一时间,热闹了,各个阁室议论纷纷,给贺连少爷编一首诗,现学现卖是——阿叔亡天涯,有钱无处扒,留神不留仙,千金落茫茫。
一闻见茴香子,嘲讽一遍,贺连也素来是要强的性子,终于难忍这份煎熬,趁个夜里,扯了扯叶奴的被角,求饶道:“都是有苦难言的人,你放过我行不行?”
叶奴得意,爬起来拔掉烛,黑里回道:“这集贤阁里十个人,就我们俩的琵琶学的最快,弹的最好,我也不说穿你,就是要压你一辈子。”
在韶州老家时,叶奴惯于看别人作威作福,可现如今,整个太乐署的乐伎,无论冬院还是夏院,都敬他为一拳把崔立给打走的英雄,他倒成说一不二的了。
他去夏院听坐立二部伎时不再偷偷趴在门后,而是落落大方地坐在廊下,有什么见解,也不再耻于示人,而是磊落地刻在竹简上,拿去和师父韩昌君讨论。他的心胸很开阔,一边弹琵琶还能一边跟着顾越跑市井,一边把韩昌君教的曲子练得累了,一边就尝尝人间百态的冷暖滋味。
一回,桂月,丽娘犯头风病,顾越帮忙去景仁堂取四君子汤的药材,叶奴在旁边踮起脚尖听,刚巧听见柜上的白发人叫张半仙。
“顾郎,张伯和张郎是父子吗?”叶奴低声问道。张半仙和蔼地笑了笑,也不避讳,说来是一段奇谈。景仁堂百年大店,前朝就有名声,而张俭曾经只是冒充张家人的江湖行医,一路流浪至长安。当时事情被揭发,半仙寻顾越替他出面,毫不留情撵张俭出行,可三年后,半仙遇着张俭开过的方子,竟大惜其才,又寻顾越把张俭请回来,认其为义子。原来真金不怕火炼,期间顾越一直照顾张俭,药方也是请张俭开具之后,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递到半仙老头的眼皮子底下。
半仙道:“义子性善,捂活不少无赖小蛇,反被蛇咬时候,得亏是顾郎方才摆平,还在皇城给寻了差事。”顾越道:“不说那些,张伯,今年景仁堂新领东宫药藏局的药俸,一进门来就是喜气冲天,荣光四照,某先恭喜,某也高兴。”
半仙一丝不苟地把人参、白术、茯苓及甘草配好,包在红纸里递去,道:“都说是高兴了,就莫要道酬劳,但凡遇见皇城里的事,有顾郎在,才能安生。”
叶奴不识别的,山里的药材却辨得清楚,那手腕子一般粗的黄褐野山参,百八十年也难得遇见,看得他瞪圆了眼。风言风语中,他也知道东宫属衙就在皇城的东北面,而药藏局约摸是其中之一,然而他不明白什么是药俸,于是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