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的眸中划过一道波澜。
身世自然不必重提,所幸考试的流程早已烂熟于胸。常科三道坎,秋季,修书去冀州衡水县调公文,因先前赴过县试和州试,所以第一道坎不必再跨,紧接着,阳月廿五去户部报名进士科省试,准备诗赋和时务策,跨第二道坎……
掐指算来,这第二道坎,年复一年,已经跨了十次,如果正月考试顺利,通过吏部考功司初筛,就还有最后一坎,即,转中书门下呈奏御前,依照圣人心情,决定是否举行殿试。巧就巧在,秋后圣人李隆基东巡洛阳,不在长安,主持大局的权力落在知政事萧乔甫手中,风云变幻亦未可知。
半月前,顾越掐中时弊,将策论《范阳边防轮战十策》誊正,委托韦家递交萧府,正正盼着回音,因此,即便韦文馗毛病不浅,长年累月背着韦寺卿盘剥他,他也认。
曲园刮起微风,大雁塔的巨影倒映在江面,随波光摇晃。韦文馗双手背在身后,绕林中小道散步:“方才都是笑谈,接下来我的话,你可字字句句听清楚。”
“昨日,萧阁老从议政堂出来,与家父小酌,确实是问起你的情况,也不知是年老心善,还是天寒智昏,家父思虑再三,极力推荐,说你文词雅达,德才兼具。”
“但你也知道,今年进士科只录取三十个,试卷依然不糊名,所以要是想过吏部李林甫和徐青的那关,得换个名字,否则身世有污处,是为把柄,不可能过的。”
秋风卷下枯叶,缓缓落在石面,顾越用脚踩住,碾成粉末:“我不想改名字。”韦文馗脸色一变,说道:“你何必为难搭桥的人?萧阁老寄予厚望……”
顾越后退两步,挥袖行礼:“韦兄,我只做你的剑,一贯如此,与阁老无关。”
韦文馗笑笑,继续往前走,步子轻快起来:“好,如此就当你是真明白,诶,听说你在太乐署里觅得一位愿意接管顾十八的妙人?”顾越道:“是。”韦文馗道:“怎么不带来见个面?”顾越道:“崽子长大了,贪玩,去薛御史府打马球。”韦文馗道:“啧,看来还是乐人逍遥自在。”顾越苦笑,没有答话。
抛开种种心酸,他又如何能说,自从苏安进过一次宫,赏过一次桂,突然变成了一匹脱缰野马,抱着琵琶四处乱跑,经常还能吟出几句他都没听过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