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往来人群,蒙着朦胧灯影,那人便站在另一头的灯火阑珊里。
素色的衣衫更显得他身形修长,气质端方。
像荷莲,似美玉。
自边骤然寂静,任凭情遭有多嘈杂也无法传入年特雪耳中,此时比刻,他的眼里心里,都只能看见眼前人的身影。
他望着他走来,步履款款,姿态从容,直到距离自己一丈前停下。
谢拂将手中另一盏灯递给年覆雪,"方才见阁下行色匆匆,可是有急事?"年覆雪低头望着那盏明显与谢拂手中的灯是同款的提灯,片刻后,方才伸手接过,“未有。"明明没见着人时心中着急,可真见着人后,方才还浮躁的心,瞬间得到了安宁。
“既然不急,那便不如与在下随处走走,也好不辜负今日夜景?”谢拂主动邀请道。
"实不相瞒,在下第一次有机会见识京城繁华,着实希望有人能在身旁同行,方才安心。"年覆雪瞧了瞧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拉得很长很长,他攥了攥手中的提灯,微微敛眸,“欣然之至。"谢拂走在前方,年覆雪稍稍落后半步,身前的同款花灯却有着相同的速度,相同的轻晃频率,灯影相携,袅袅婷婷。
年覆雪到底在京城待了十几年,纵使离开三年,京城变化也不大。
“那边是苍云楼,从上面可以看见半城风景,也是许多文人墨客才气抒发之地。”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苍云楼下。
“谢公子可要上去瞧瞧?”年覆雪问。
楼上文人墨客多,其中也不乏有名声的大儒,若是能被人看中,未必不能经营起一份人脉。
谢拂抬头望向楼上匾额,“苍云,白云苍狗,修建这苍云楼之人,必定不是希望来人怀揣功利之心,汲汲营营。"年覆雪往楼上看了看,看着上面还有和一家人一起来的老人孩子,出言道:“上楼之人,未必心怀功利。”
谢拂看他,“在下知晓。""只是今日上楼非我心意,若是非要上去,便是心中不纯,也不诚。"“谢某不过一俗人,怀的也是藏了私利的心,如今亦只想遵从本心。"说罢,他还看了年覆雪一眼,那一眼,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
可年覆雪却不敢去看,就像他也不敢去问,谢拂私心为何,更不敢去想,今日谢拂邀他同游,可是他此时心意?可是……那深藏的私心?
他微低着头,敛着眸,仿佛那手中的花灯罩了琉璃,价值千金,需得他时时看顾,寸目不离。
不知过了多久,心跳才逐渐平静。
行至静湖边,湖边宁静无人,却也寒风簌簌。
年薯雪想到今日时候已晚,心中略有犹疑,见谢拂衣裳单薄,终究还是开口道:“冬日严寒,谢公子衣物单薄,应当早日回家,免得贪凉生病。"即便多有不舍,也有分别之时,能有这短暂相聚,已是幸运。
谢拂却对此并不在意,仿佛并不惧这浓浓冬意。
他只是看着年着雪,直看得年着雪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
“在下并不惧寒意,却应当顾忌阁下,送阁下回府,免得让阁下受寒。"他不怕冷,却担心他冷。
年覆雪心跳又快了一分。
"然因在下私心,留阁下至此,实属不该。"谢拂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
不过片刻,他便又抬头,目光坦荡又直接地看向年覆雪,“只是……""只是什么?”年覆雪问,握着灯的手微微收紧。
"只是缘分这种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过了今日,我便再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能遇到阁下,因而有些话,纵使夜深,也想说与阁下听。"谢拂的目光并不紧迫,也不急切,却偏偏像是有人走进年覆雪心中,越走越近,越靠越紧,迫得他心神不宁,心乱难平。
“自京城相遇,那盆香云便时刻出现在我心里,我日思夜想,辗转难眠,原以为是担心那香云红颜溥命,心中歉意难消,可等再次见到客下后,却是脑袋空空,想了半晌,方才想起那盆香云。"“自那时起,我才明白,原来我不是惦记那香云,而是……"谢拂看着年覆雪笑了一下,方才歉声道:“而是冒昧将阁下放在心里,动了凡心。"年覆雪手中紧了松,松了紧,手心发烫,竟是生了汗意。
他想看又不敢看,想问又不知如何问,想……
他还想怎么来着?
湖风寒凉,年覆雪却感觉不到任何冷意,他的手心滚汤,他的血液滚烫,他的……心也在滚烫.……
"你…….你也听说过,我命里克夫。"他不问谢拂所言是否为真,也不问是何原因,却先说起了自己的不足。
仿佛是担心谢拂后悔,想提前让对方撤退。
"可我也说过,那不过是庸人之言,我不信,也不听。""…….我还名声不好。""世间众生在意名声,不过是给自己上了枷锁,将自己套了进去,无事时,名声可以锦上添花,可若是有冲突,那我选择自己。"谢拂语气平静且坚定,眉目却在看向年覆雪时柔和下来,"……还有你。"年着雪的心差点因为那一句还有你而跳出心脏,好不容易克制住,他才又匆匆道:“可我.…可我还子嗣不利。"话音刚落,他的心便仿佛骤停一瞬,迅速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