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刘教谕还欠我们姑娘一对金耳环!”
尽管下头嘈杂,但居高临下,有些嚷嚷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见傅恒安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徐勋这才斜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相比这些斯文败类,你那点屁事算什么?放着这许多该管的不管,只知道一个劲揪你的小辫子,我看那位章大人不过如此!”
“他们是他们,章大人是章大人。他在士林之中声名卓著,桃李满天下……”
“贫贱学子未必没有欺世盗名之辈,富贵子弟未必全是纨绔不良之徒。那位大司成教贫家子弟久了,大约忘了有教无类的道理。这下头矛头所向并不都是那些富家纨绔,不少都是寒门子弟,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镇压下去!”
王世坤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傅恒安,忍不住凑到徐勋旁边低声问道:“喂,都闹了这么久,事情是不是太大了?这北城兵马司和上元县衙应天府衙应该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他们若是聪明,大多会装模作样管一管。”徐勋攀着栏杆好整以暇地居高临下俯瞰底下的盛况,狡黠地一笑道,“要知道,就算傅公公还没赶回来,你姐夫听说你居然是到了南京国子监来,哪怕只因为这情况不明,为了让你能够顺利脱身,他也不得不纵容着这些人闹下去。魏国公守备南京多年,这点面子总是有的!”
他一边说一边斜睨了一眼傅恒安,在心里又冷笑了一句——要不是闹这么大阵仗,能把那些大佬们一个个都调虎离山,又让傅恒安看到眼下这般光景?接下来的扯皮收场只怕还得耗费几天,与其把傅恒安就这么轻轻巧巧哄回去,还不如牢牢抓紧这机会再做一桩更大的买卖,把傅容的关节完全打通!
第七十四章 祸水东引(上)
成贤街往南就是新浮桥和东西向洪武街珍珠桥的十字路口,也算是北城一大热闹的去处。这会儿路口一侧停着一辆车,尽管只是一辆什么标记都没有,黑油车厢的平头马车,但四周围却散着十几二十的大汉,一个个把守路途豪门架势十足,但对寻常路人却熟视无睹,反而是那些透出官差气息的人时不时会被拦下来。
面对这种异常状况,前后几拨人最初都是恼怒,可那边拦下他们的汉子亮了腰牌递了言语,从领头的到底下当差的立时点头哈腰了起来。虽还是照常往国子监那边赶,可到了地头拿出什么样的做派维持,那就自然是只有他们自个肚子里知道了。
昏暗的车厢中,一身大红的傅瑾频频打起窗帘向外观望,见魏国公徐俌始终安坐不动,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一把丢下窗帘就扭过头来。然而,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徐俌,她最终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只不做声。
徐俌诧异地看了一眼傅瑾,随即继续垂头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心里却想起了这一个月来京城和南京的种种动向。先是他在北监读书的孙子徐鹏举那儿出了岔子,继而就是那些频频串联的清流,据说又有什么折子往京城递过去了,然后这南监的章懋竟然也脑子发了热,居然打算责罚傅容唯一的嗣子!事情闹到这份上,徐鹏举在京城显然是被人当成了靶子,他魏国公府要置身事外本来就不容易,偏生王世坤这会儿居然就在南监!
而且,今天这事情居然闹得这么大!
腹谤归腹谤,但徐俌仍然没有改变自己岿然不动的架势。直到外头有人轻轻敲了敲车门,继而恭敬地叫了一声老爷,他才威严地问道:“都打听清楚了?”
“回禀老爷,事情是这样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解说了一遍之后,外头那人又轻声说道,“老爷,如今南监那边情势有些不妙。也不知道是有人挑唆的还是怎的,章大人不管说什么都有人起哄,围观的百姓少说也有好几百,而且人还在增加。再加上千监生,弄不好要出大麻烦。北城兵马司虽不敢违了老爷的吩咐硬来,但国子监过去的那个学官措辞严厉,他大约顶不了多久。”
魏国公府的人除了散在这儿附近,还有不少都在四牌楼和成贤街那儿守着,所以,此时听到这话,徐俌蹙了蹙眉,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打听清楚没有,那些是成心闹事的,还是真的有这些缘由,只是借机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