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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诸位也不必惊慌,这不过是在下猜测之言,事实未必就会如此。”何胖子乐呵呵说道,心里一点也不紧张,似乎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而事情确实也是这样,谁都知道何胖子固然是杭州富户豪绅,但人家经营的是茶、瓷生意,囤积粮食的事与他根本就不沾边。

或许换个角度来说,胖子也都是小心眼,人家不过是取笑他几句,转眼就报复回来,随意抛出个不知真假的议论,顿时让不少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立不安,琢磨着是不是趁着范仲淹没来,赶紧鞋底抹油,免得待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应对。

也不怪他们偏听偏信,主要是时下的形势却不容他们不多想,城中缺粮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而这几日官员尽住城中富户家跑,但是收获甚微,人聪明,想的也越多,想像一下,如果在万千人面前,借机提出某些过分要求,自己能厚着面皮拒绝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树要皮,人要脸,当着父老乡亲的面,特别还有不少人是知根知底的近邻,谁好意思不答应?就算有人真撕破面皮,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以后恐怕就要过着千夫所指的生活了。

这些人心里不安,不过都是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表情依然十分淡然,自然没人看得出来,在其他人眼中,他们仍然是舒服的享受着,而想到自己在毒辣的阳光底下暴晒,皮肤灼热不已,汗如雨下,感觉连身体内的血液也将被蒸发了,愤慨的心情油犹然而生。

“……架子还真大,大人来到,居然连起身恭迎的意思都没有,分明没把大人放在眼里,真是目中无人之极。”这并不是挑拨,而是一个老好人的感慨,却见钱塘刘仁之刘主簿晃脑微叹,侧身朝楚质说道,话里冒出一股无边的怨气。

能让平日素重风度的刘仁之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显然他心里怨气冲天,不怨不成啊,换成是你,连续跑腿几日,嘴皮子都快磨破,一点成效都没有,当然憋着一肚子火气,总得让人发泄下吧。

而当做法事的和尚、道士入场之后,过了片刻,紧跟而来的是钱塘县的几位主官及一帮前呼后拥的衙差,不过这时凉棚内的官绅们心神恍惚,也没有留意,或者留意了也不过来照面,这等失礼的行为,立即激起本来就心有不满的刘主簿的反弹。

轻瞥了眼凉棚,楚质轻笑,心情好像不错,也没有搭腔,径直朝祭台附近走去,几个州属官吏连忙迎上来见礼,有外人在场,还想埋怨几句的刘仁之这才闭口不言。

作为一县之长,楚质还是有些特权的,当然不可能像周围普通百姓一样站挤,在官吏的引领下,来到一个有帐幔摭盖的席位坐下,桌案上摆放有几种冰凉甜点、果瓜,而且由竹子草藤编成的椅子不易受热,坐下之后,感觉有几分清凉。

“这几日刘主簿着实是辛苦了,不值得为些许……人动气。”某个言辞含糊了下,分了块甘甜瓜到刘仁之面前,楚质微笑道:“怒火伤身,品尝下这甜瓜,听说是从海外运来,可败火清心。”

宋代时候并不禁海,而且可以说得上是海外贸易最为兴盛的时代,而杭州就设有市舶司负责管理,虽然古代交通不畅,果瓜之类的东西也保存不易,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些新鲜的果蔬出现在杭州也不出奇,毕竟这种事情也有先例,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典故告诉世人,只要你心里有我,天涯海角也不是距离。

耐不住楚质的热情,况且甜果肉散发的香气特别诱人,刘仁之半推半就下,自然不会拒了上官的好意,依言行事。甜瓜之所以叫甜瓜,不仅入口香脆,而且汁液带有丝丝清甜,轻微嚼动,立即化成清津融入喉中,令人回味无穷,连楚质也忍不住多吃了两片,然而却不知道这甜瓜的具体名称。

相对而言,楚质算是见多识广,若是论起见识来,不敢自称天下第一,但起码不逊于任何人,怎么说也是长于新世纪,网络、电视、媒体遍布各个角落,每日被迫接受的有用或无用的信息可以用万来计算,虽没尝遍过世界的每种果瓜,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

不过说实话,古代拿来主义盛行,说好听的就是拥有广阔的海纳百川之心,只要是好东西,都纷纷予以引进,加以改良,最后变成自己的,过几百年后,经过几度杂交,早已面目全非,楚质不认识也正常。

掏出丝巾抹了下沾满果汁的手,楚质嘴角泛出笑容,自从旱灾来临之日起,心情很少像今天这样轻松自在了,若是知道科举那么容易中的话,当初就不应该那么早参加应试,饱尝为官一任之累,先逍遥几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