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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吕布为难地皱起眉头时,高顺又一次催促起来。

“将军!将军若不能割据一城之地,反而困守雒阳,与浮萍何异!财货绝非根本,将军不可为其所困!”

吕布的眉目终于舒展开了。

“我这就去一趟府库,”他站起身时,一身气势仿佛那个睥睨天下的名将又回来了,“派人去请稚叔,我有要事相谈!”

高顺那张平淡而坚毅的脸上一瞬间有了神采,“是!”

“将军,阿姁要入宫了。”

“……我知道。”

“她生为将军之女,自小颠沛流离,但她是个孝顺孩子,从来不曾抱怨过她的父亲。”

“……是我对不起她。”

“她心性那样柔顺,事事都以父母之意为上,从不曾有忤逆之举。”

“……我自然是知道的。”

“现下她将入宫,全雒阳的人都在等着看,温侯之女入宫到底是什么样的气势。”

“我并非不疼爱她,只是军情紧急,我须变卖这些家产,置办粮草……若待曹操夺回荥阳,再想取之,悔之晚矣!”

严夫人将脸转向了黑暗的墙面,她的脸上一滴泪水也没有,只有哀怨。

“将军又要弃我们母女于不顾了吗?”

吕布大惊失色,“我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啊!待我打下荥阳,便接你过去!”

“那阿姁呢?”

“我为朝廷镇守关隘要地,难道宫中还能薄待了她吗?待我打下荥阳,我必定再为她置办——”

“既如此,将军便按心意行事吧。”

吕布的脸上刚刚露出喜悦之情,但严夫人继续说了下去。

“黔首家的女儿出嫁,父母也要给她置办一根铜簪,一身新衣;阿姁入宫,一无陪嫁,二无母族,她这一生,只嫁一次,与董氏女却是何等的天差地别!”严夫人的声音哽咽了,“但是将军不必担心,她那样懂事,那样孝顺,纵使入宫之后再如何艰难,便是孤零零地死去,也绝不会怨恨她的父亲。”

吕布的那两只眼睛慢慢变大,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淡下去,气势也下去了。

他就那样弓着腰身,像虾米一样耷拉着脑袋,坐在灯火前,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壶酒。

那可是他的女儿,哪怕离开长安时,丢下了妻子,也没有舍得丢下的女儿啊!

“我不去了,”他嘟囔道,“我不去了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