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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坐得很稳,汗都没出。

……当然冕旒挡着,出了她也看不清。

他冲她微微笑了一下,“无事,朕只是未曾走过这么远的路,故而有些忧虑罢了。”

“哦,”她恍然了,“陛下不必担忧,臣会安排妥当,保护陛下,这一路必不至再有什么意外。”

“陆卿忠心,朕很欣慰,”天子的嘴角轻轻翘了一下,“朕只是不知,究竟如何护卫。”

……如,如何护卫?

她以为天子是想问这一路上的具体安保安排,以及到了下邳之后又有什么安保待遇。

但天子似乎是已经察觉到这位纪亭侯是个极其直率,因此讲话需要清楚明白直来直去的人。

他又一次开口了。

“如孺子婴一般吗?”

陆悬鱼愣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天子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没有享受过一天真正的权力,但清晰地看到过兄长从这个位置上跌落下来的死亡阴影。

第385章

“朕未有一日为人君者。”

在宴会之后,那些金灿灿的东西被撤下去了,虽说已经进献给了天子,但天子毕竟不是个暴发户,除了两三件符合他眼光的摆件之外,其余大概都入了库,很快装车,成为去往下邳路上的辎重。

但天子坐在那里,冕旒玄袍,腰系玉带,身上带着一缕冰冷高华的熏香。

他的姿容举止没有什么能够挑剔的地方,但既没有人君的气势,也没有少年的鲜活。

于是这种感觉就很奇怪了,仿佛他坐在那里,只是一件精美绝伦,高高在上的摆件,是大汉延续四百年以来的证明。

在他轻声说出这句话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这不是陛下的过错,也不是陛下能强求的事。”她说道。

“陆卿于长安拔剑,平原起兵时,”天子反问,“难道不都是强求吗?”

……话说得也没错。

但他们毕竟是不一样的,人不一样,决心也不一样。

“若朕下了决心呢?”

一阵衣袖簌簌之声,那股遥远而冰冷的香气便近了。

天子起身,自玉座走下,来到了她的面前。

“……陛下?”

“陆卿现为亭侯,将来可为县侯,而后又当如何?”

“而后?”她愣了一会儿,“陛下,臣若有功绩可称县侯,心愿已足。”

这个少年的眼睛里藏着深潭一般的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