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斐看着手里的歌词,贝锦的歌他早已熟稔于心,但这一次与之前的所有月评考核都不一样,在一向自信的声乐方面,他对自己没有怀疑,却对老师心怀愧疚。那满纸的白字黑字,是贝锦年轻时的迷茫不安,沉重地压抑在他的心头。伴奏响起来的时候,他打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寒噤,有了半个拍子的分神。

起音有些紧,混进乐句的鼻音也略重,没有降过调的伴奏拖着声气向上走,是需要调整的前兆,他感到不适地微微眯起眼,捏了捏微潮的手心,撕裂的高音像是一个破裂的气球,因由破裂而涌出的,却是五彩斑斓的情绪。组员与拍摄人员都一惊,像是压抑在古老石板下的暗潮终于爆发,如履薄冰的人终于跌入深渊。这位掷下冠冕的练习生,并没有这样怯懦卑微。

苏乔稀稀落落地鼓了鼓掌,脱口的评价十分直率:“可惜前半段有点儿瑕疵。”

于斐把歌词折了几折,颇为失落地咬咬下唇,说:“不好意思。”

楚湘东也加入了鼓掌的队伍,动作豪爽不吝,赞叹更像诚心诚意:“唱得很好!”

“小时,江老师,你们也来试试。”

称呼过于亲切热络,乐时的心里一紧,于斐那儿啪一下险些把鼠标掷掉了。苏乔莫名地看了眼楚湘东,缓慢地歪了歪头,显然对这一彻底无视满脸问号。江河知道乐时的性格,赶紧拍拍手打圆场:“我先来吧。”

江河的歌声温柔细腻,是使人如沐春风的类型,没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却是大众最容易接受的唱法,最高音的俩字没唱上去,他也无所谓地耸耸肩,收尾含蓄而隽永,唱得情感深刻而余音绵长,于斐似笑非笑地转过脸,把人吓了一跳,却听见他咬牙切齿说:“我觉得最后一句江河练习生唱得很好……”

江河:“谢谢。”——可你这笑像是要吃了我。

乐时咳嗽两声,于斐恍然醒神地一眨眼睛,晓得要到他了,挪了两下音轨光标的起始键位,有点儿手忙脚乱,半天没有扯到相应的副歌部分,于斐点击播放,在椅子上转过身,双手交叠在椅背顶,专注而鼓励地看着乐时,乐时专注地盯着手上的白纸,似乎有些紧张,他的手腕微微发着抖。

……别紧张,别紧张。

于斐深深吸了口气,发现自己似乎比对方还要紧张,他从没觉得这样担忧,似乎每一个细胞都紧紧皱蹙起来,连呼吸都谨小慎微。心中暗自打着节拍,默默地跟着旋律推进歌词。他很喜欢乐时的声音,他的语气常常是冷淡的,声音带点儿冷硬,但十分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