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织月赶紧吸吸鼻子,别过头去,息月寒却在她身后笑得疏狂不羁,他还自怀中摸出了一枚骨笛,开始幽幽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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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对季织月说过,他阿娘为他跟弟弟皆各自做了一枚骨笛,那是阿娘给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念想,所以他与弟弟从不离身,总是随身携带着,想阿娘的时候他们就拿出来吹一吹,对着海上的月亮神祈祷,阿娘能够安宁往生,再无痛楚。
这婉转怅然的曲调听得季织月一怔,依稀模糊的记忆里,从前息月寒被俘虏,关押在云洲岛上的暗牢中时,似乎也吹奏起过这段旋律,只不过那时她是隔着一座牢房听到的,如今这曲调声近在耳边,竟更显绵长幽婉,一声一声直击人心底最深处。
“月照海上,远方长明,英勇男儿,骑龙归来,不见伊塔,泪湿衣襟……”
“伊塔”正是赤奴部落古语中“母亲”的意思,季织月被息月寒掳来后,他便派人送了许许多多有关赤奴部落的书籍给她,他竟不是玩笑,是当真要让她融入他的国土,让她做他的赤奴王妃。
季织月自然不从,可架不住她记忆好,博闻强识,息月寒专门排了两个部下,天天在她耳边念书,她走到哪就被跟到哪,想躲都躲不掉,久而久之,有关赤奴部落的许多习俗文化,季织月也便这样“被迫熟知”了。
“他肯定想不到,他强迫我学到的这些东西,会让我知己知彼,日后全盘托出给了云湛,从中抓住赤奴部落的薄弱之处,以此来对付他与他的军队,就像我知道了他的命门秘密,害他惨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之夜一样,有时候想想,我或许当真是个卑劣小人,所做行径虽无愧东穆,无愧苍生,却有愧于他……”
有氤氲泪水漫出眼眶,季织月的视线渐渐模糊一片,她身旁的施宣铃连忙将她搂住,连声道:
“不,不是这样的,织织你不要这样想,本来就是他将你强掳去的,你是被迫承受这一切,你才是受害者啊,你千万不要觉得对不住他,不要总是执拗自困了,忘记他,你一定要忘记他……”
“我会忘记他的,所以,小铃铛,我要你陪我做一件事。”
季织月双眸泛红,伸手从枕下摸出了一物,对着皎皎月光,施宣铃发现那竟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骨笛,只不过底部有些微破损的痕迹,却被一块白玉包裹住,显然是被人精心修复,重新镶嵌过。
施宣铃陡然反应过来:“这,这难道是……”
“对,这正是息月寒母亲送给他的那枚骨笛,只不过在那次他与鲨群厮杀搏斗时,这骨笛表面便有些受损,后来虽然他还是能够吹响,不影响骨笛的音色与律动,但到底外观有损,他便在一个黄昏强行塞给了我,非要说我是东穆第一手艺人,让我替他修复好外观,还给我找来了一大堆工具,可我还没来得及着手修复,便被云湛救了出来,这枚骨笛也随我辗转来到了云洲岛,再没能还给……那个人了。”
季织月眸中泪光闪烁,轻轻用指尖摩挲着骨笛,各番纷乱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似乎又望见了那双淡蓝色的眼眸,在海上永远凝视着她,或笑或怒,或悲或喜,却永远不曾离开过她的身上。
“其实我也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应该是有的吧,有那么一瞬间,同情怜悯也好,叹惋遗憾也罢,我却是确确实实的,为息月寒……动容过,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这枚骨笛在他生时没能还给他,如今他逝于雪夜,尸骨无存,我想在岛上为他寻一僻静之处,将这枚骨笛埋下,也算是为他立了一座小小坟冢,偿还我所欠他的一切,恩也好,仇也罢,从此之后,我便可放下这个心结,将此人彻底忘记了……”
晚霞漫天,海浪翻涌不息,鬼泣林中,一棵参天古木下,施宣铃陪在季织月身旁,看着她亲手将那枚骨笛葬下。
恩恩怨怨,纷纷扰扰,她与那个人的一切……终于结束了。
季织月长长吁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喃喃自语般:“你虽灰飞烟灭,却到底魂有归处,不会沦为孤魂野鬼了,有这枚骨笛,这座坟冢为证,你息月寒在这个世间来过,活过……”
晚风掠起季织月的衣袂裙角,她心中终于有什么彻底放下,那张清隽柔美的脸上也露出了释然的笑意,宛若走出阴霾,重获新生。
施宣铃站在她身后,唇边也露出浅浅一笑,暗中为织织松了口气。
日升日落,潮涨潮汐,云洲岛上安宁如旧,大婚依然有条不紊地筹备着,却没想到那边季织月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安心等着与闻晏如成亲,另一个新娘子却又遇到了难事——
小陌竟然在大婚前不久,找上了施宣铃,不,确切来说,是找上了越无咎,小陌向越无咎提出一场生死比斗,赢的人才能娶上奉氏一族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