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相纸。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当年您带着大伙儿用土办法建窑,没日没夜地守了半个月,最后烧出的砖比城里工厂的还硬。这种本事,上哪儿学去?”
刘传军的鼻子突然发酸,他想起照片里那个穿着绿军装的自己,裤腿还沾着未干的泥浆。
窗外的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背心——那是女儿去年买的,非要在领口绣上“安全生产”四个字。
“行吧,”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痛快。
“今晚就去北坡打着手电看土。不过先说好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你们说的那个‘自动化控制室’,该咋建还得听你们的;但这窑炉的朝向、火门的宽窄……”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骄傲的笑。
“得按我的老规矩来。”
王建国和赵书卓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刘传军的白发上撒下金粉,他伸手接过文件时,指腹在“刘传军”的签名栏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他昨天才让女儿教着描的工工整整的三个字。
“走!”
他突然站起身,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
“先去食堂借两把铁锹,咱们得挖开表层土,看看下面三寸是啥成色。”
宋国华倚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手里的搪瓷缸子腾起袅袅热气。
他想起四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跟着刘传军下砖窑,对方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怕,跟着我”。
此刻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年轻的身影紧紧簇拥着那个微驼的背影,像三棵并排的树,根须在泥土里缠成了团。
刘传军目光在三人脸上依次扫过,见李建军拍着胸脯、张桂兰笑着点头,王建国也跟着轻晃脑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沿,指节因用力泛起淡淡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