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老人还笑着拍他们肩膀,说等病好了要尝尝北大荒的酸菜炖粉条。
此刻那些画面突然扭曲变形,化作赵书卓手中颤抖的信纸。
"去世了?怎么这么突然!"
王建国的声音拔高,惊飞了砖垛上的夜枭。他的目光扫过赵书卓凹陷的眼窝,想起他们为了筹药,在药材公司门口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那些好不容易搞到的进口青霉素,明明让杨技术员的气色好了许多,甚至能在病床上给公社写技术改良建议。
夜风裹着远处水渠的潮气扑来,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赵书卓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额角的汗珠滴落在青砖缝隙里。
"是有所好转,但是也可能是回光返照啊。"
他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
"周主任当时就说过,即使求到药,也不过是......"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拳头狠狠砸在砖面上,闷响惊得王建国心里一颤。月光照亮他手背上的青筋,像盘虬的枯藤。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王建国想起杨技术员手把手教他们调试砖窑温度的模样,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指在仪表盘上移动,说"火候就像过日子,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想起杨小花抱着农技书在田间奔走,马尾辫随着步伐甩动,裤脚沾满黑土地的泥点。
而此刻,那个总爱戴着圆框眼镜、说话带着南方口音的老人,却永远留在了省城的医院里。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赵书卓直起身子,仰头望向夜空,星子在云层后若隐若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小花一定伤心死了。"
王建国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水珠,在月光下闪了闪,最终坠入黑暗。
远处生产队的狗突然叫起来,一声接一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惊起阵阵寒意。
两人沉默地站着,砖厂的机器声不知何时停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王建国想起赵书卓曾说,杨小花的笑声像春天第一声布谷鸟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