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涅生没有回答,直到暖风拂过他的面容,擦过他的唇,“我不会一直保护安月,安月要学着变强。”
安月道:“好,那我学。”
安月不是习武的料子,但若是勤加苦练,对付寻常匪人还是可以的。
侯涅生对安月的训练很严格,可明渊心软,每每安月快到极限,都会弄一阵风吹过。
侯涅生永远会向那风的主人妥协,低声呢喃:“好,主人,依你。”
得益于明渊的心软,安月学武学得不算精,花架子多,经不起实战,可胜在轻功了得,打不过还能掉头就跑。
十六七岁的安月总有用不完的活力,加上轻功了得,在隐霜城里上蹿下跳,一刻也闲不下来。
她还有一颗当武侠的心,总是缠着侯涅生,说要去云游四方,行侠济世。
如今大临王朝飘渺,朝野动荡不安,改朝换代已成必然,隐霜城这些年受到不小的波动,也不再适合居住。
这天,安月不知道又跑哪去玩了,侯涅生坐在院中,摸着腕上的黑曜石,喃喃道:“主人,隐霜城也要乱了,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一阵风过,侯涅生迎着风,玩笑道:“不走啊。”
风突然大起来,刮在侯涅生脸上微微疼,像是无形的巴掌,可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好好好,主人,我知错了,我们明日就走。”
他刚说完没多久,安月翻墙回来,劝道:“公子,我们赶紧走吧,隐霜城越来越.....”
“好。”侯涅生打断安月,“明日就走,你收拾下行李,我现在要去个地方。”
安月好奇他要去哪里,跑到奶娘身边低声道:“阿娘,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跟过去看看。”
侯涅生知道有个小尾巴跟着,但懒得去管,缓步漫步在河边,逆着逃亡的人群,来到曾经举办花朝祭奠的十二高台前。
百年岁月蹉跎,木制的高台无人修理,变得腐朽破败,草木能轻易从中钻出,开出葳蕤的枝叶,让人难以再窥见当年花朝的盛京。
侯涅生仰头看着那高台,摸着腕上的黑曜石,喃喃低语:“主人,你还记得当年这里是何种模样吗?”
暖风乍起,树叶“沙沙”作响,似是自然的美妙乐章,诉说着一种无人懂得的耳语。
侯涅生无法听懂植物或是风的言语,但他了解他的明渊,轻笑一声,答道:“好,主人,你讲,我看着呢。”
暖风拂过早已腐朽的十二高台,百木迎风舞动,侯涅生定定地看着,抬手接下风带来的一片绿色,让风拂过自己的唇瓣,吹起一缕披落的长发。
“是啊,如果当年高台上的是我,一定会更加好看,但主人若想看,现在也不迟。”
侯涅生跃上曾代表桃花花神的高台,身姿挺拔,覆手而立,墨发如瀑,白衣飘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垂眸俯瞰芸芸众生。
见乱世离落苦楚,却不降半分恩泽。
这哪是什么桃花花神啊,分明是真神现世。
此时夕阳西斜,又是一阵风过,侯涅生迎风笑起来。
他笑得眼角微微上扬,绝色的面容被霞光勾勒,美得不似人间有,却低语道:“好,主人,我这就下来。”
高台下方尽是逃难的百姓,除了悄悄追过来的安月,无人再抬头看到这惊鸿一景。
侯涅生是个单凭容貌就能让人爱上的存在,何况还有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安月地手捂在心口上,里面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似是要跳出胸腔,追到那高台上。
安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小宅的,侯涅生如往常那般坐在院子,可她只悄悄看一眼就红了脸,再不敢直视公子。
“公子,我.....”安月刚开口,侯涅生就用微冷的声音打断她,“别动不该动的心思,收拾好东西,今夜便走。”
安月只觉一盆冷水从头顶灌下,但还是暗存侥幸,公子是不可能发现的。
小主,
侯涅生眸色暗了暗,还是压下了直接杀掉安月的想法。
安月体内有明渊的灵魂碎片杀不得,他也承诺过会让安月安度此生。
侯涅生的乱世云游就是带着一个活的灵魂碎片,去找其他藏于山野间的灵魂碎片。
灵魂碎片只靠肉眼无法察觉,侯涅生自离开隐霜城就闭上双眼。
起初安月还会担心,可发现侯涅生在多陡峭的山林间都如履平地,就再也没有担心过。
她跟着侯涅生踏过荒山、淌过大河、飞渡悬崖.....这是连旧祂都会无数次心动的存在,何况是寻常女子。
侯涅生提醒过安月很多次,可她只是反复地短暂压下爱恋,从不真正死心。
他们也曾遭遇危险,侯涅生鲜少出手,有几次,安月险些没命。
伴随一阵风过,侯涅生才出手救人,救完人便抚着腕上的黑曜石,低语:“主人,你怎这般大度?”
明渊无法回答侯涅生,一次次的生死险境,让安月的暗恋再也压抑不住。
那日,安月再次被警告,哭红了脸,哽咽着问:“公子,你为何不能看看我,为何不能给我次机会,若不给我半点希望,为何要救我、养我、传授我武功?”
侯涅生闭着眼,感受着藏在安月体内的灵魂碎片,用温和的语调诉说残忍的真相:
“你于我有用,仅此而已。”
“我.....”安月踉跄着后退,不停摇着头,始终不愿相信真相,“假的,假的,公子,你在骗我,对吧?”
安月是藏有明渊灵魂的凡人,不是只属于侯涅生的明渊。
侯涅生看得很清,不会对安月的爱恋有半分动容。
他沉默不语,闭着眼睛,背过安月,快步离开。
安月不敢相信侯涅生对自己这般残忍,想叫他停下,可这一刻才猛然发现,她居然连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当真不在乎她。
她挽留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就这短短几秒,那不染尘埃的白色背影消失不见。
公子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也寻不着了。
安月失神落魄地走了,侯涅生立于几里外的山上,摸着腕上的黑曜石,问:“主人,你可有想过今天这一幕?”
微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哑然一笑,“是,该怨我才是,不该纵着主人你宠那孩子,明知不可回应,还放任爱意滋长。”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远处步伐摇晃的安月,“主人,接下来我们可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