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公子便好,明公子。”
烛火幽幽亮起,侯涅生的白袍被缓缓点燃,照出的面容光影交错,隐隐约约扬起的嘴角像极了鬼神的缚索,勾魂摄魄。
谈粱觉得自己的魂又被勾走了,夸道:“明公子,你真好看。”
侯涅生应道:“就这样便好,别对我再生他念。”
那声音冷淡,入耳更是寒凉。
谈粱问:“为什么?”
侯涅生道:“我有主了,要为他守身。”
“有……有主了——?!”谈粱只觉一道晴空霹雳打下,脑子里“轰隆隆”地响,“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还直接跟我回来!”
侯涅生反问:“你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
谈粱回忆了好一阵,走到墙角蹲着抓耳挠腮,“完了完了完了,我怎么住抓了个有婚配的回来,我这山大王的名声可往哪里放啊.....”
他哭天喊地,桌上的烛火却一跳一跳,似有什么在侯涅生耳边轻语。
侯涅生摸了摸腕上的黑曜石,喃喃一声“依你”,劝道:“都是山大王了,怎么还在乎这无关紧要的名声。”
“那不一样。”谈粱窜起来,“阿爹说了,做山匪也要做有原则的山匪,抢成婚之人为夫就是有错的。”
侯涅生问:“那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就不是了?”
“不一样。”谈粱解释道,“那些山匪成天烧杀抢掠,强抢民女,我今天不杀他们,他们明天就能来伤害我们寨里的姑娘。”
侯涅生淡淡夸道:“你还挺侠义的。”
谈粱险些被夸得飞起来,仰着下巴,仿佛鼻子几米高,“那是,我爹以前就是侠客,要不是现在打仗,我们才不会在这里当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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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粱年纪轻,但侯涅生看出他武功不弱,放在同龄人中已是绝对碾压的程度,若非乱世还真能去当大侠闯江湖。
可这些事跟侯涅生无关,他在乎的是谈粱体内明渊的灵魂碎片,听谈粱说了好一阵,才问:“我能在这暂住一阵吗?”
“可以啊。”谈粱立马答应下来,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我这人比较好面子,白天你随意晃,晚上还得劳烦你住我屋,但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
侯涅生点头应下,起身出门。
谈粱要追上去,追一半看到桌上的粥,立马回头拿碗,“公子,住归住,你先把饭吃了啊。”
侯涅生的声音和着深秋的冷风传来,“不必了,我自幼辟谷,已多年不食五谷。”
“啊?!”谈粱端着碗,愣在门口,“长得像仙人,还真跟仙人似的不用吃饭。”
侯涅生顶着个压寨夫人的名头,在寨子里走到哪都备受关注。
还好他的长相惊艳到让人忘记呼吸,都觉得谈粱将他抢回来是应该的。
不少小孩专门跑过来看侯涅生,叽叽喳喳围在他旁边问个不停。
侯涅生不喜欢小孩,起初更是完全不搭理他们,被逆着时节的暖风吹好几次,才慢慢开始回应。
聊的次数多了,侯涅生知道不少关于谈粱的事。
谈粱的爹是行侠济世的刀客,这些山匪也多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寨里的村民多是逃难途中被他们所救,无路可去就留了下来。
如今乱世,匪徒作恶,谈粱的爹就是遭了一伙山匪暗算死的。
谈粱也是在那之后接任老大的位置,做着跟他爹生前一样的事。
在村民眼中,侯涅生不是谈粱救回来的第一个残疾人,但绝对是最好看的,好看到谈粱帮忙强调好几次,他们才将夫人改口成公子。
藏在谈粱体内的灵魂碎片迟迟没有动静,侯涅生自知着急也没用,便在寨中安心住了下来。
只是冬去春来,夏过秋至,年复一年,战争越发严重,烽烟迷了天幕,灰暗死寂,面前找不到路,抬头看不到光。
刚一入秋,寨中有不少妇女儿童病倒。
谈粱抓了好几个大夫回来治病,可怎么治都没用,甚至还病倒一个大夫。
朱七觉得这是瘟疫,让谈粱赶紧把病人们隔开。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谈粱刚将人隔开,不到两天,一个孩子竟病重死去。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一时间寨中乱成一锅粥。
人人都想活下去,没染病的让谈粱把染病的赶走,染病的求谈粱别丢下他们。
谈粱两边犯难,可瘟疫一天比一天严重,死第二个人时,双方的矛盾达到巅峰。
一群人跪在谈粱面前,求他把染病的人全都赶出去。
朱七也劝道:“老大,别倔了,人命关天的事,你不能.....”
谈粱反问:“那些病患的命就不是命吗!”
朱七沉默片刻,抽刀指向谈粱,“老大,我不想对你动手,我不想我的妻儿因为你的善良白白丧命。”
又一人附和道:“是啊,我们是看在谈老大的恩情才叫你声老大,你要继续这么下去,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
他们红白脸唱着,突然,一人喊道:“明公子!是明公子来了!”
这几年,侯涅生偶尔会给谈粱提点建议,谈粱也比较听他的。
一个村民立马朝侯涅生跪下,磕头求道:“明公子,求你快劝劝老大吧。”
其余村民纷纷跟着照做,“明公子!我不想死了!求你劝劝老大吧!”
“明公子,我不想死,你赶紧说几句吧。”
“公子,你大恩大德,发发善心,快救救我们吧。”
.....
侯涅生面无表情地站在远处。
谈粱阴沉着脸,两手紧攥,看着侯涅生,哑声问:“你也是来劝我放弃他们的?”
侯涅生反问:“你能救多少人?救多少次?”
谈粱答道:“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救一次是一次。”
侯涅生反驳道:“可你救不了天下人,被救者也未必会记得你的恩情。”
“我才不需要那些东西!”谈粱大力甩了下个胳膊,朝侯涅生喊道:“我救人只是我想那么做,不需要谁来还这份恩情,何况一个人都不愿救的家伙,怎么配救天下人!”
侯涅生摸了摸腕上的黑曜石,喃喃问:“主人,你来决定吧。”
暖风吹拂,吹过侯涅生的面容,吹向隔离病患的寨子。
“好。”侯涅生跟着风走去。
谈粱再生气也还是立马追上去,“喂,那边是隔离病人的地方,很危险的,你别过去!”
“无碍。”侯涅生道,“他想帮你,我便帮你一次。”
谈粱追问:“他?他是谁?!”
侯涅生轻笑一声,“我爱人。”
“什么,你爱人?”谈粱愣在那里,因为侯涅生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连封信都没收到过。
侯涅生没有回话,无视要拦他的大夫,“诶,公子,你听我一句劝,这门不能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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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涅生推开屋门,大夫急忙捂住口鼻,又“哎呦”一声,感觉自己头发被薅掉一大把。
他一抬头,那明公子手中好还真多了一大把头发,“诶,你这人,你没事拽我头发做什么!”
大夫捂着头要找侯涅生说理,却见他手腕一甩,头发连成一线,如有意识似的,缠到几个病人的手腕上。
大夫惊得愣在那里,过了几秒才喃喃道:“我勒个乖乖,原来真有悬丝诊脉啊。”
“你快出来!里面危险!”谈粱见侯涅生开了门,急忙撕下一块衣摆捂住口鼻,”小心..….”
他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低声骂道:“真是操了。”
侯涅生眼睫颤了颤,解下发丝,丢还到大夫手上,“还你。”
“诶好,不对——这还我也没......”谈粱推了下大夫,“别嚷嚷了,把门关好,我跟过去看看。”
谈粱说句话侯涅生就没了人影,他找了好一阵才在一处陡崖边找到他,“你出来干什么,外面好危险的。”
侯涅生道:“采药治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