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兽纹香炉吞吐着缱绻青烟,如游龙般在雕花木梁间缠绕。陆永怡的目光死死钉在案头白瓷盘上,那朵莲花以违背常理的姿态悬浮在水面,花瓣从柔粉到深紫层层晕染,恰似将天边晚霞凝固成了实体。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原本棱角分明的冰块在刹那间消融,化作一汪春水,不知何时竟开始剧烈沸腾,澄澈水面被染成浅紫,恍若揉碎了漫天暮霭。馥郁花香如潮水般漫过厢房每一处角落,这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萦绕在众人鼻尖,竟将困意与倦意涤荡得一干二净。
郭芙兰垂眸凝视着瓷盘里翻涌的茶汤,素白指尖在桌沿轻点,众人尚未看清她的动作,沸水已然注入杯中。
她神色淡然自若,仿佛眼前种种异象不过是日常茶事般稀松平常。鎏金汤匙与瓷碗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她依次为苏紫嫣、苏民强、陆永怡斟满茶汤,而自己则取过一盏冰裂纹琉璃杯,浅浅斟了半杯琥珀色的茶汤。茶汤在杯中微微晃动,倒映着她眉间若有似无的浅笑,神秘而优雅。
苏紫嫣见郭芙兰轻抿一口,才小心翼翼地端起碗盏。氤氲热气裹挟着迷人花香扑面而来,她用汤匙轻轻吹开浮沫,浅尝了一小口。刹那间,清甜滋味在舌尖绽放,既有山间清泉的沁人心脾,又似百花蜜浆的醇厚绵长。茶汤滑过喉咙,暖意自丹田处缓缓蔓延开来,比冬日里滚烫的姜汤更能驱散寒意,却没有丝毫辛辣刺激之感。
“好香,好喝。永怡,民强,你们也快尝尝。”苏紫嫣双眼发亮,放下碗盏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瓷壁。她深知郭芙兰眼光极高,能拿出手的必然是世间罕有的珍品。
陆永怡与苏民强对视一眼,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来。滚烫的茶汤入口,两人瞳孔骤缩——这滋味竟比传闻中的玉露琼浆还要美妙三分!瓷碗见底时,他们仍意犹未尽地舔着唇瓣,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瓷盘之中。三人你一碗我一盏,不消片刻,偌大的白瓷盘便见了底。
陆永怡意犹未尽,唤来小厮往盘中添了三次冰。随着时间流逝,茶汤的颜色渐渐淡去,花香也不再浓郁。她抚着微微发胀的肚子,指尖无意识地叩着桌面,盯着那朵花瓣已褪色的莲花,眼中满是好奇:“这花能吃不?”
郭芙兰转动着手中琉璃杯,茶汤在杯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可以吃,可没什么味了。”话音未落,陆永怡已伸手将莲花一分为二,雪白的藕丝在空气中拉出细长的丝线。她笑着将半朵莲花递给苏紫嫣,自己则将花瓣含入口中,慢慢咀嚼。尽管花瓣已褪去了大部分香气,却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仿佛将整个春天的气息都含在了口中。
苏民强看着苏紫嫣与陆永怡边摸着肚子,脸上却露出无比满足的表情,不禁被逗笑了。见夜色已深,他摇起厢房门边的挂铃买单。
“客官,一共是三百五十两。”象姑馆接待客人的粉衣小厮轻声说道,尽管低着头,那双灵动的小眼却不住地朝戴着面具的陆永怡抛媚眼,眼波流转间满是暧昧之意。
“脑子进水还是眼睛进水了。”苏民强见状,醋意大发,本已伸到怀里掏银两的手又缩了回去。在程郭酒楼与农庄做管事已久的他,一眼便看出这其中的蹊跷,再加上这小厮明目张胆地勾引陆永怡,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就那几个菜就三百五十两?你让掌柜写张账纸过来,每个菜多少银两,我倒要好好看看。”
原本打算爽快结账离开的他,此刻说什么也要弄个清楚明白。
“可是咱们象姑馆一直以来都是……”小厮委屈地扁着粉红小嘴,眼神哀怨地看向陆永怡,柳腰轻摆,恨不得整个人都贴过去。
见陆永怡只是望着窗口,丝毫没有要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失落地对苏民强说道,“客官想知道多少银两一个菜,我可以一一给您道出,您合计一下那银两对不对就是。”
“那岂不是多少银两都是你嘴上说了算?谁爱听来着,去把你们的掌柜过来,这餐饭的明细给我看看。”苏民强皱着眉头,伸手一把推开小厮,怒声道,“干什么呢,想占我女人便宜不成?”
这话一出,陆永怡眼冒星光地看向苏民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说自己是他的女人,心中泛起阵阵甜蜜,暗自想着这死鬼还挺会的。
“可我们老鸨正忙着呢。”小厮看着陆永怡与苏民强的亲密互动,仿佛心都碎成了一片片。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而落。他满心委屈地想着:我的公主姐姐,你常年光顾咱们的象姑馆,每次来都会拍一下我的小屁股,叫我小心肝,那小费每次都给得很慷慨。怎么这么久没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直盯着这个国字脸的莽夫,把我这个小心肝扔到一边,任由他欺负。
“我说你这小子是怎么一回事,民强让你怎么做就去做就是,还在这里哭上了,这是哭丧来着?还不去找老鸨来,还想留着咱们过夜不成。”陆永怡也生气了,她脸上虽然戴着面具,可不想在象姑馆里发生太多事,让苏民强知道自己以前常来这里。男人常去妓院叫风流,女人常去象姑馆叫伤风败德,她现在心里只有苏民强,已经洗心革面半年多了。若不是郭芙兰提议,她还真不敢踏进一步,就怕这些事传进苏民强的耳朵里。
小厮被欺负得不行,用手帕捂着脸,哭哭啼啼地推门出去找老鸨。老鸨一听缘由,直接赏了小厮两巴掌,怒喝道:“你这是活腻了不成,点那几个菜也敢收三百五十两,是不是人一走,那多出来的一百两你就自塞荷包,这操作可没少干过吧!”老鸨算了算郭芙兰她们那厢房的花费,才二百三十八两,这小厮竟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三百五十两。
“没没没,永怡公主每次来都直接给银两的,从没有过问,收多的那些我都当小费上交给您,我真的没有藏私。”小厮吓得脸色发青,身体不住地往后缩,满心恐惧地解释道。
“我信你个鬼,稍后我再慢慢收拾你!”老鸨恶狠狠地瞪了小厮一眼,心中已然盘算着要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
鎏金兽纹香炉吞吐着缱绻青烟,如游龙般在雕花木梁间缠绕。陆永怡的目光死死钉在案头白瓷盘上,那朵莲花以违背常理的姿态悬浮在水面,花瓣从柔粉到深紫层层晕染,恰似将天边晚霞凝固成了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