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一带的人们,把受人恩惠、得到别人的好处,说成是“沾人情”。此外,又有“人情大过债”的说法。想想也是,一旦沾了人情,要想还清楚,就是很难的了。所以,有些人索性这样想,既然一开始就“欠债”了,索性就多欠一点。反正,以后还可以慢慢地偿还。
是啊,除非一开始我就不端那只碗。只是,一旦端起那只碗,喝下第一口鸡汤的时候,我就有点身不由己了。
当然,我也没必要把事情想象得那么严重。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的一句话,就说得很清楚了。当然,这些回报,不一定就在眼前。礼尚往来,是较长一段时间的事情。作为当事人,你只要心存回报之心,以后的日子里,当别人需要的时候,就可以当让不让,感恩回报。
其实,温大娘不让我离开,多半还有这么一层考量:如果我执意要走,那么,作为主人,她肯定要让温朗东送一下我。如果真把我送回那小客店,他还得独自一人返回。在这样一个黑暗的夜晚,黑灯瞎火的,这一来一回,没有一个时辰,多半是做不到的。因此,如果真是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我也只能留下来了。吃了别人的这一餐,那也就罢了,如果再让别人连夜相送,就有点不近情理了。凡事,不能只想着自己吧?
哦,还有,吃饭的时候,温大娘的目光,不时就在我和温朗东身上,转来转去的,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啊,她家的公子,比我还大着两三岁,自然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昨天夜里,温朗东为什么不住店,只想着返回村子呢?不难想象,他只想着多攒下一点钱,以后会用得上。
温大娘对儿子的管教,不可谓不严吧?说得再直白一点,她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及早娶亲,以了却她的一桩心事。当年,在那场大洪水之中,郎东他爹,没了影踪。接下来,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温大娘想得最多的,最初就是,如何将儿子养大成人。而这几年,这第一步,算是做到了。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小主,
那么,我会不会就是第一个进入温大娘眼里的那个人呢?
这种话,当然是不便开口询问的。而温大娘那边,自然也不好马上提及。毕竟,双方都是第一次见面,不便于草率开口。或许,这才是我迟迟未能入眠的真正原因吧?
到了一个陌生之处,还不太习惯,一时难以成眠,也不足为奇。
那么,接下来的另一件事情,应该就是,明天上午,我是不是就马上就返回县城,然后就是踏上归途。只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一趟,就显得有点匆忙了吧?别的且不说,我家大姐晓风,当初,一出去就是数十天。而且,就算是想家了,也不是马上就赶回来,而是让那个袁护卫,先带了一封家信回来。
有时候,我也不禁这样想,此前的十多年,自己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没有什么想法,没有什么主见,也想不起要做点什么。直到袁护卫带那封信回来,我才隐隐约约地觉得,原来,这人生,没必要弄得那么单调乏味的,一眼就能够看到头的事情,是没有多少吸引力的。
每一天醒来,都在重复着昨天的事情,是不是有点无聊了呢?
这样的一个夜晚,对于我来说,其实就是某种全新的感受吧?首先,我是一个人独自外出。其次,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有意无意之中,我决定留宿一宿。当然,再决定留下来之前,刚刚过去不久的晚餐,对于我来说,也是独一无二,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