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
文秀说这件事的时候,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这毕竟是一断痛苦
的经历。子君明白她的意思,并不催她,而是静静地等着她。文秀喝了点水,接着说:“那天晚上,大约九点来钟吧,我听到有人敲门,没有想那么多就去开了门,进来的是唐英俊,他浑身酒气,直接就闯了进来,顺手就关上了门,我也没在意。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让我做他的老婆,我愤怒地撵他走,他却向我扑了过来,把我摁倒在床边。 我惊恐万状,大声呼救,外面的人听见了,敲门、踹门、砸门都没用,有人喊:‘去找一把螺丝刀来!’螺丝刀找来,门马上被打开了,人们不由分说把唐英俊痛揍一顿,揍完一看是他,就把他扭送到保卫科了,接着保卫科把他送到派出所了,因为这事明显已经触犯了刑律,保卫科必须上报派出所。谢金玲姐姐陪着我也去派出所做笔录,她一连十多天晚上都来陪着我。派出所的所长高叔叔正好值班,他赶快来安慰我。甄叔叔知道了也来到派出所看我,让我好感动。第二天,叔叔、曹叔叔、甄叔叔、高叔叔一块见了我,中午还在公司食堂一起吃了饭。大致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子君痛心疾首地说:“这个唐英俊太可恶了!他伤害你太狠了!后来呢?秀秀,后来怎么处理他了?我看他这样够坐个三、五年的,不能饶了他!”
文秀摇摇头说:“他那个人你也了解,没有一点生存能力,如果他坐几年监狱再出来,恐怕只能靠父母养着了,他谋生的能力一点也没有。他这次对我的侵害也主要是因为喝了酒,如果没喝酒他胆子没有那么大。平心而论,他虽然不是个好人,可是也不能算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他家里的人为了减轻他的罪责,一再找我赔罪;尤其是她的姐姐唐英莉和我谈了好久,她的真诚也感动了我,她恳求我谅解她弟弟的鲁莽行为,放他一条生路。我想这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还是放他一条生路吧,于是就在检察院的调解之下,我对他达成了谅解,他家补偿我五百块钱,这样检察院就对他免于起诉,他算是保住了工作。”
子君忿忿地说:“秀秀,你太善良了,他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是自找的,是罪有应得,他应该得到惩罚。”文秀意味深长地说:“小君姐你说的不错,他是罪有应得。不过呢,我想,即使他免于起诉,出来以后也不是一个会对社会造成很大危害的人,经历了这样的事件,他也会吸取教训的,所以我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所以也就宽恕他了。我通过检察院与他达成谅解之前与高叔叔、曹叔叔、甄叔叔都沟通过,叔叔应该也知道,甄叔叔肯定向叔叔汇报了,他也是认可的。我在派出所谈话同意谅解他之后,曹叔叔在把材料递交检察院之前专门来找我,了解了我的真实想法,问我有没有受到某些方面的压力,如果我不情愿的话,我可以这么说,但是他不签字,这样就不能达成谅解,检察院依然要起诉唐英俊,也就是说,他们唐家的目的就不能得逞。我跟曹叔叔认真谈了我的想法,愿意放他一条生路。我跟曹叔叔一块又去了叔叔那里,甄叔叔也在,我们四人在一起达成了共识,他们对我的做法表示理解,并且认为这不失为最好的选择。叔叔们都觉得,这样做既满足了我善良的愿望;也对公司的形象没有造成不良影响;也放了唐英俊一条生路,他一家人会感激不尽;同时也是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没有违法。”子君依然忿忿地说:“便宜了唐英俊这个坏小子!这对你还是很不公平的,委屈了你。你从被侵害的阴影中走出来多不容易啊!秀秀,我都替你心痛,你自己心里更痛。”
文秀叹了一口气,说:“小君姐,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我自然会心痛,那种不知所措的心痛。当时真是痛苦极了,后来慢慢就走出来了。检察院与我达成补偿协议,要我接受唐家五百块钱的补偿,我不想接受,可是如果不接受就达不成谅解,我只能接受。可是我觉得这钱来的不明不白,对我的损害主要是心理上的,我的损失是精神上的,与钱财没多大关系,这些钱其实是无法补偿我的精神损失的。我拿到补偿的五百块钱以后,我觉得不是我该得的,成了我的一块心病,让我不得安生,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些钱寄给了唐英俊的姐姐英莉,这样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里舒坦多了。”子君惊讶地说:“秀秀,我知道你从来是不大在乎钱的,可是没想到你这么不在乎钱!五百块是你的精神补偿,是你应该得的。我觉得你受到了那么大的侵害,心理上的阴影是长期的,甚至会影响你一辈子!不要说五百块,就是一千块,也不足以补偿对你的精神损害。你不该放弃这些钱的,就是去捐给那些吃不饱饭的人、上不起学的孩子,也比退还给他家好。”
文秀点点头说:“小君姐,你说的有道理,我当时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急于摆脱自己的窘境,就这样做了。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至于捐助吃不饱饭、上不起学的人,其实那不是咱们老百姓的责任,那应该是政府有关部门的责任。我只是觉得我不想要他这笔钱,这钱似乎是我受损害换来的,我觉得不明不白,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才退给他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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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君意味深长地说:“秀秀,你考虑问题的角度比我站的要高许多,咱俩考虑问题不在一个层面上,你理解的更深刻、更透,你的思想境界也远高于我,怪不得爸妈都说你的悟性比我高好多呢。”文秀争辩说:“得了吧,小君姐,你快把我捧到天上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你能说出来这些话,足以说明你的思想境界比我高,因为这些我都不懂,你这上了学的跟我这没上学的就是不一样。”
子君直白地说:“秀秀,你的嘴好会说,我说不过你,不过呢,我除了不赞成你的谦虚之外,其他我都同意你的看法。”文秀明白,她和子君两个人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很接近,因为她们都很善良、正直,她们的家教是相同的。两个人也有一些差别,文秀比子君更有主见一些,做事也更努力一些。子君没有文秀那么强势,在家里更温柔一些,将来会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子君神秘地说:“秀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跟任何人说,听见了吗?”文秀一怔,说:“小君姐,你说吧,我谁也不说。”子君红着脸说:“有人追我了,你帮我参谋参谋。”文秀点点头说:“好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子君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他是Z大外语系三年级的学生,叫李望山,长的不是多好看,也不是多丑,个头有我哥那么高;家是新乡的,他说他爸妈都是工人,他在家里是老二,他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我没敢跟他说家里的情况,只是说爸妈也是工人。”文秀直率地说:“他条件不错啊,家里父母是工人,比农民好多了;他又是大学生,前途无量。你咋跟他认识的?”子君解释说:“过完年开学的时候,我去郑州上学,在火车上认识的。他坐在我对面,眼睛一直看我,看得我不好意思,他说:‘美女同学,你是去上学吧?是哪个学校的?’我不经意地说:‘我读的是个中专,不值得一提。’他认真地说:‘中专和大学是一样的,还早工作两年呢。’这样说了一会儿话,就熟悉了,临下车的时候,他要了我的地址,也给我写了他的地址。谁知道过了没多久,大概两个星期吧,他来找我玩了,后来他又来找我好几次,他对我说,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文秀问道:“你答应了吗?”子君摇摇头说:“没有,我不置可否。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我郑重对他说:‘咱们还不是很了解,慢慢来吧。’晚上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我也没有拒绝,可是他要拥抱我的时候,我就很不情愿,他还要进一步吻我,我躲开了。我觉得还远没到那时候。”文秀自然不便说什么,更不能暴露自己已经是过来人。她知道子君是个很稳重的女生,不会轻易接受男方的亲密动作的。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子君把她当作亲姐妹一样,这样私密的事都跟她说;可是她对自己谈恋爱的事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提过,有点城府太深了。
子君羞涩地说:“秀秀,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文秀摇摇头说:“小君姐,我也没谈过恋爱,没法给你提建议。我觉得吧,你说的慢慢来是对的,最重要的是要看一个人的品行,我理解什么是好男人呢?他首先是善良的、正直的、厚道的,这是对人的一般要求;其次嘛,就是作为一个男人,要像个男人,就是要自信、勇敢、坚强,这样才像一个男人;最后,就是他要有责任感,肯负起一个人的责任,作为儿子要孝顺父母,作为丈夫要对老婆和孩子负责,在单位要好好工作,在学校要好好念书,等等。小君姐,我是瞎胡说,你别当真。”
子君笑着说:“秀秀,你说的很好啊,就好像你早有体会一样。秀秀,是不是你早就有男朋友了?”文秀红着脸说:“才不是呢,我这么小,哪来的男朋友?”子君打趣说:“你这么小?在旧社会,你这个年龄孩子都两、三个了。就是现在在农村,这个年龄结婚的也有的是,定亲的更多。”文秀不满地说:“滚你的吧!就没好话。你跟我一样大,你也一样啊。”“嘻嘻嘻”,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子君一本正经地说:“秀秀,说实话,你说的很有道理,一层一层说的很清楚,作为一般人,要善良、正直、厚道;作为男人,要自信、勇敢、坚强;作为丈夫,要顾家,对家庭、对工作负责。你认识这么透,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女婿的。”文秀笑了笑说:“话是这么说,能不能找到个合适的既要看自己的眼光,也要看自己的条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大有人在,我大概就属于这一类。”
子君不以为然地说:“秀秀,凭你的见识、你的能力,你会有一个不错的前景;凭你的个人条件,你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因为你的把控能力很强,不是我能比的,你将来肯定比我幸福。以后我有什么难处了,你一定要帮我呀。”文秀认真地说:“小君姐,这话应该我来说,不过,咱俩就像亲姐妹一样,你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我的难处就是你的难处,以后不管谁有难处,都要相互帮助,共同渡过难关。”子君激动地说:“秀秀你说得对,太对了!咱们这么团结,遇到难处就会容易一些,再难的事,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不难渡过去。”文秀点点头说:“是啊,你看看咱们的父辈就是这样啊。”子君接过来说:“是啊,爸爸经常说,他们在困难时期,多亏韩伯伯,他们班里特别团结,相互帮助,相互照顾,一个班没有让一个同学掉队,没有一个让打成右派,没有让一个过不去困难时期的,主要都是韩伯伯的功劳。”文秀进一步解释说:“也不是爸爸一个人的功劳,曹叔叔、曾叔叔、金阿姨、裴叔叔等等,都是尽心尽力的。他们同学之间的友谊一直延续到现在,而且也会延续下去,咱们也应该把父辈的这个好传统继承下来。”子君感慨地说:“是的,父辈留下来的这个传统太重要了 ,咱们一定要继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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