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
说到这里,佩轩看了一眼素云,接着说:“虽然这个大根哥土里土气、不事张扬,可是前年冬天传出来他喝一个干部家庭出身、洋气漂亮的女生谈恋爱的绯闻,我们一开始都没有在意,觉得不可能,因为那个女生的条件太好了,而酆大根土里土气的,那女生不可能看上他,有一次我问他:‘大根哥,人家都传你谈恋爱,真的假的?’他说:‘怎么可能呢?人家会看上我?你们千万不要再传播谣言了,这有损人家姑娘的名声,人家以后还要找婆家呢。’”说到这里,素云插话说:“嗯,这与你的话如出一辙。”佩轩笑着说:“这不奇怪,我跟他学的。”素云催他说:“赶快说下去,后来怎么样了?”
于是佩轩继续说:“后来据说女生家里不同意,威胁大根哥,要让学校开除他,他因为害怕,就答应不再与女生来往。结果女生跟家里几乎闹翻了,因此生了一场病。有一天,大根哥找到我,欲言又止,我打趣说:‘大根哥,有事说吧,我估计是刘文英的事吧?’刘文英就是那个和他谈恋爱的女生。他扭扭捏捏地说:‘是的,我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刘文英的情况,她好几天没来上学,我又跟她断绝来往了。你路子广,帮我打听打听她怎么样了。’我故意卖关子说:‘大根哥,我也不认识他们刘庄的人,不好打听。再说前一段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没那么回事呢。’他只好说:‘对不起,兄弟,我也是怕坏事传千里才没给你说实话,兄弟,我知道你路子广,据说咱贾庄周围的小混混都叫你大哥,你肯定有办法。’我叹了一口气,说:‘大根哥,我哪有哪能耐?我也只是认识一个柳庄的袁保六,照你这么说,我不成了流氓地痞了吗?’他赶紧解释说:‘对不起,兄弟,我不是那意思。不过,你认识的这个袁保六不得了啊,是咱们附近有名的小流氓头头。再说,你哥就是说你,也不算什么呀。你就别给我摆架子了,帮哥一个忙吧。’我见他拿出哥的架子来了,就不敢再推辞了,就说:‘大根哥,帮你没问题,不过有个条件。’他说:‘什么条件?说吧。’我说:‘好,我帮你之后,你要把你和嫂子谈恋爱的经过给我说说,让我先听为快。谁让你一直对我保密呢?咱哥俩你还对我保密,不该是哥的作为。’他满口答应:‘好!不过成不成没准,现在看成的可能不大,不过刘文英坚决不妥协,你要替我保密。以前是哥的不对,哥给你赔礼。’我说:‘哥不要客气,我一定给你打听清楚。’我虽然答应了大根哥,但是我并不认识刘庄的人,不过我知道柳庄的袁保六神通广大,他肯定能打听到。于是我就借了一辆自行车,跑到柳庄找到袁保六,让他帮着打听刘文英的情况,他爽快答应了。第二天中午,他就来高中学校门口等着我,一见我就说:‘大哥,有个坏消息,刘文英去医专住院了。’我吃了一惊,说:‘啊!这么严重啊!’他又说:‘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她昨天出院回来了。’我听了伸手要打袁保六,说:‘六哥你这么欺负兄弟啊?’他笑着跑开了,说:‘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再叙。’我只好说:‘谢谢六哥!’就这样我把消息传给大根哥,他听了放下心来。
不过他说:‘兄弟,我想去看看刘文英,可是我要去了她家非让人家打出来不可,她一家人坚决反对她跟我谈恋爱,我跟她成不成无所谓,她生一场大病,我总得表示表示吧,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随意说:‘买点礼品送过去不就中了吗?这也需要兄弟教你吗?’他无奈地说:‘好的,我手里没钱,得去借点钱,买了东西之后,怎么办?’我说:‘大根哥,你也太书呆子气了,我来办吧:我手里也没钱,不过我去帮你借钱,然后你是买礼品,然后我给你找个和刘文英关系不错的女同学送过去,悄悄跟刘文英说是你让去的,不就中了吗?’酆大根高兴地说:‘嗨,这办法好。’于是,我帮他借了钱,让他去买礼品,然后又动员我的同桌女生李玉英带上礼品去看望刘文英,李玉英一到刘文英的家里,刘文英马上就知道是酆大根让李玉英来的了,她俩说了好一会话,李玉英就告辞出来,我把她送回家。”
佩轩接着说:“刘文英家里的父母哥嫂看到她因为家里反对她谈恋爱找的对象而生了一场大病,很是心疼她,就不再管她谈恋爱的事,后来为了平息绯闻就答应了他俩谈恋爱,两个人各自去对方家里,算是给他们定了亲。这样,两人正式确定了婚姻关系。从这可以看出来,刘文英家里是很开明的,也是特别疼爱她的,所以才会同意他们定亲。这点毋庸置疑。”素云听了点点头,很赞同刘文英父母的做法。
佩轩继续说:“到了高考之后,果然酆大根考上了大学,刘文英落榜了,情况发生了反转。这时候人们都称赞刘文英慧眼独具,处事果断,也佩服她的执着和对爱情的忠诚。当然了,人们主要还是羡慕她找了个好女婿。酆大根考上大学自然是好事,刘文英也替他感到高兴。人们这时候又替刘文英担心,担心酆大根会跟她散伙。而刘文英却没有那么担心,她感到她看上的酆大根不会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她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错,他应该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不会跟她散伙的。不过,在农村这种事很多,一方情况发生了好转,就可能会嫌弃另一方,两个人的婚约关系岌岌可危。所以,人们对酆大根与刘文英的婚约关系也不无担心。不久,大根哥就去上学了;而文英的家里也给她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她去干的得心应手,屡屡受到表扬。他们到了城市里,确实感到很新鲜,自然也受到了各种诱惑,毕竟改革开放之初,一切百废待兴,人的思想变化也很快,对婚姻关系的看法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去年寒假回家的时候,我跟大根哥见面谈了许多,我问他有没有变心的可能,他反问我怎么看这个问题,他应该怎么办?我不置可否。他问我:‘假如你在城里有人看上你了,她的条件比刘文英明显好不少,你觉得是该跟她散伙然后跟城里的姑娘谈下去呢,还是应该继续与她保持这种关系直到终生?’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我也听说,刘文英因为长的漂亮,工作也很出色,当然也有城里的小伙子追求她,想让她做女朋友,不过她都以年龄小和农村户口给拒绝了。”说到这里,佩轩停住了,不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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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云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推给佩轩,佩轩也喝了一口,素云说:“你们那里考上大学的不少啊。”佩轩摇摇头说:“一般吧,我们那一届考上的相对多一点,因为高中是考上的,基础好,还有在复读的,估计还会考上一些。唉,没办法,农村想出来只有这一条路。”素云反驳说:“不少还有出来当合同工、临时工的吗?那也不错啊。如果是女孩子,当了合同工或临时工,极大概率会嫁到城里来,是吧?”佩轩点点头说:“是的,这些女孩基本上不会再回到农村,不过能够出来当合同工、临时工的毕竟是极少数,没几个人,而且也是长期转不了正式工,也转不了户口,只是把家安在了城里,生活在城里。”
素云接着问:“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他们怎么想的?”佩轩边想边说:“大根哥说,现在他和刘文英都出来了,他大学毕业以后肯定也会在城里工作,他们俩是应该坚守他们的爱情呢?还是应该散伙各自再重新组合婚姻和家庭?从他们现在的状况看,他们在城里各自安家也不成问题。”素云点头说:“是这样。”
佩轩解释说:“素云,你也许不知道,农村谈恋爱的也有,但是成的不多,你知道为什么吗?”素云摇摇头说:“这个我不太明白,你说吧。”佩轩说:“农村条件比较差,年轻人也总是憧憬着未来,希望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在农村谈恋爱的大多是条件稍好一点的,条件很差的自己是不敢去追求别人的,当然别人也看不上他(或她)。但是这些条件稍好一点的谈了恋爱,一旦有一方出来了,那么就可能嫌弃另一方,这样就造成始乱终弃的结果。这种情况很普遍,而不离不弃、终成眷属的很少。其实,这些年轻人当初谈恋爱也是抱有明显的功利目的的,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动机不纯,所以以后始乱终弃的结果也就没什么奇怪了。我们上一届即七八年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天啦,郎才女貌,女孩家里条件也是不错的,可是男孩应届考上了大专,一个师范专科学校,马上就与女孩散伙了,对女孩打击很大。这女孩暗下决心,也努力复读,第二年考上了中专,去郑州上学了。这女孩后悔不迭,可是破镜还哪能重圆?”素云笑着说:“你们那里故事还挺多的。听起来很浪漫啊。”
佩轩一本正经地说:“浪漫是表面的,生活是讲究实际的。咱们再回来。素云,你觉得,像大根哥那样,他是该与刘文英散伙呢?还是应该坚守他们的爱情?如果你是刘文英,你希望怎样?”
素云思索良久,平静地说:“这样的事情看似简单,其实因时因地因势而异,当然也因人而异。不过,我是个比较守旧的人,我觉得,既然谈恋爱了,就应该坚守爱情。我说的是纯洁的爱情,不是出于功利的谈恋爱。如果是我谈恋爱,我不会出于功利的目的,我是纯粹出于爱才会谈恋爱的,所以我认为应该坚守爱情。当然了,如果散伙的话,那就不是出于爱情谈恋爱的,他们散伙也许是必然的。这里被抛弃的一方也许也有责任,因为他(或她)也许也是出于功利目的谈恋爱的,如果是他(或她)得势了,也许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对方的。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出于功利目的谈恋爱,不是真正的恋爱,似乎是一种利益交换,当利益不对等的时候,自然交换就中止了,表面上的恋爱也就不再继续了。”佩轩吃惊地说:“素云,你的认知能力太强了!你讲的道理太深刻了,我望尘莫及。我虽然没敢低估你的认知高度,但是实际上还是低估了你的认知高度。你讲的太精辟了,把生活中的问题从更高的层次上去看,就有‘一览群山小’的感觉了,你的认知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学了一年哲学的人,让我好钦佩。”素云不好意思地说:“佩轩,你就胡说吧!我一向觉得你看问题北京深刻,总是从不同角度去分析,不是一条死胡同走到底,所以你看得更全面、更深刻,你现在发过来这样说我,肯定是胡说。你不要出我的洋相了。”佩轩苦笑着说:“素云,我说的是实话,的确你看问题看的又深又透,我没有任何夸张。只是我不像你说的那么深刻,你那么说,我真的不敢当。”素云说:“咱俩越说越远了,这样说下去,等于咱俩相互吹捧,好无聊啊,咱们不能这样。咱们应该坦诚地交换看法,彼此之间不应该有然后的保留,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佩轩,你说,好不好?”佩轩郑重地说:“素云,你说的对,我就听你的。”素云笑了,那目光中满是温柔,佩轩只从文秀、小洁的目光中看到过这么温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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