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距离能拍到照片,这个人跟他关系挺近呐!”
霍直把手机扔给老疤,也刻意不叫“枪漏子”,而称为“他”。这是因为两人都心照不宣,枪漏子与他俩同是圈子里的人物,而且枪漏子又是受人瞩目的“高层”,现在看着既是同类又是“领导”的人即将成为被自己“执行”的目标,两人心里多少有些堵的慌。
老疤的声音有些孱弱,似乎夹杂着些许不忍心:“照片是医务人员帮着拍的,这不难。”说完,他惆怅地点上一支香烟,烟头在他用力的吸裹下,发出贼亮的光。
“他身边有多少人?”霍直揉着额头问。
“明的六七个,暗的估计还得有几个,都不是一般炮儿。”
老疤的话语间流露出了一种无奈,借着他掸烟灰向前探身的动作,霍直瞥见他那张成熟的脸上在昏暗中挂着一丝苦涩。
沉默了一小会儿,霍直问:“他现在的行动是大张旗鼓还是偷偷摸摸?”
老疤沉吟了一小会儿,说道:“近两个月都是我在办这事儿,综合来看,他的日常行为非常谨慎,防范的很明显,家小都不在春江城,到哪儿去了不清楚。他也不在酒店和家里住,经常换车,而且常用手机都在秘书手上拿着,两个人很少一起出现,所有电话秘书都挡了。”
“那他这次住院有别人知道吗?”霍直向前探了探身。
老疤摇了摇头,说道:“反正目前为止没人到医院看望他。”
霍直点点头,摸过茶几上的香烟,拿出一支衔在嘴上,握着打火机问:“那他为什么不离开春江城呢?”
老疤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
其实,霍直知道老疤岂能猜不透这一点,只是他不说而已。因为凡事都逃不出逻辑的框架,枪漏子在翁兆刚手下混了大半辈子,是翁兆刚这座帝国大厦名符其实的栋梁,可谓功勋卓著、劳苦功高。现在不管“君臣”之间发生了多么微妙的隔阂,作为有功之臣,枪漏子似乎都觉得自己有雄厚的资本作为依仗,把十肚子的委屈结结实实地摆到发泄口,等待翁兆刚这位不仁之君撑着口袋,将这些对兄弟血泪交织的亏欠统统收下。这跟某些历史题材的影视剧十分相像,往往敢直言面君的臣子都是占理的正义一方,而君王必然是亏仁欠义、卸磨杀驴的过错方。所以,目前这个枪漏子又要重演历史悲剧,愚昧至极地要拿自己的劳苦功高和赤胆忠心去讨伐早已今非昔比、立场不一的翁兆刚。但他忘了血淋淋的古训: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牛打江山马坐殿。坐了江山的“实权之马”与打下江山的“劳苦之牛”已经不再是肝胆相照、齐肩并进的甘苦兄弟,而是有着天地之差和主仆之别的君臣。哪怕臣子的委屈能填平浩瀚无边的大海,但如果违背了君王的意志,那也只能是浩瀚无边的反心和罪孽。做为君王,他心里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此等不臣之子,必除之。
也许,枪漏子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态守在春江城的,很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但他委屈的理由是什么呢?这就太值得霍直探究了。难道他这大半辈子都看不透大仁大义、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些江湖义气只是一块幕布,而真正的翁兆刚则站在幕后,他那颗黑心比任何物种都残忍、都无情,简直就是一只食子之虎吗?
这次沉默稍稍长了点,半个小时过去了,霍直收住思绪,起身到冰箱拿了两罐果汁,递给一声不吱的老疤一罐,然后问道:“他住院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
老疤很自信地说:“那边的兄弟活儿干得很细,通过拍照的那个大夫早就了解完了,他那岁数加上那体格子,能不有点儿高血压啥的吗?但不严重,还没到非得住院的地步。我觉得他就是造型儿,估计他也能猜到瞒不住刚哥呗!”
“那是,一辈子老江湖了。”霍直叨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