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钰垂眸看他,指尖轻轻拂去他眉梢的雪粒,声音低哑:“别说话,先回去。”
宋芫这才注意到,舒长钰的手在微微发抖,指尖冰凉,却死死扣着他的腰,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他忽然意识到,舒长钰此刻的冷静不过是强撑的表象,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的,是近乎失控的后怕。
宋芫心头一软,不再挣扎,乖乖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大步离开。
暗六抱着小石榴紧随其后,其余暗卫清理现场。
雪越下越大,簌簌落满肩头。
舒长钰的玄色大氅裹着宋芫,替他挡去风雪,可宋芫仍能感觉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以及那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舒长钰......”宋芫忍不住轻声唤他。
舒长钰脚步微顿,低头看他,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只哑声道:“我在。”
宋芫鼻子一酸,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肩窝,闷闷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舒长钰手臂收紧,喉结滚动,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出了灌木丛,宋芫这才看清外面的情形。
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鲜血将白雪染成刺目的红。
小主,
宋远山和詹清越站在不远处,见他们出来,急忙迎了上来。
“大树!”
“王爷!”
宋远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宋芫面前,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抚上儿子苍白的脸颊。
这位面对胡人大王子严刑拷打都能咬碎钢牙、宁死不屈的铁血汉子,此刻眼眶通红,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声音:“伤着哪了?让爹看看......”
爹?!
宋芫瞬间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向眼前鬓角染霜的中年男子。
细细端详,从他的眉眼间,竟看出几分宋争渡的影子。
这就是原主亲爹——宋远山?
宋芫一时间竟有些无措,这与他刚穿过来,初次见到宋争渡几兄妹的情形截然不同,当时宋争渡几个还只是孩子。
年纪小,好糊弄。
可宋远山不同。
宋远山是亲眼看着原主长大的,对原主的习性再熟悉不过。
宋芫担心自己会露馅,都不敢直视宋远山的眼睛。
宋远山却误以为儿子是受了惊吓,心疼得不行,粗糙的大手轻轻拍着宋芫的脑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宋芫感受到宋父那那颤抖却又克制的力道,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笨拙却执着的安抚。
他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从未感受过父母关怀的他,此刻却在这陌生父亲的手掌下,生出一丝酸涩的暖意。
“爹......”这个陌生的称呼在舌尖滚了滚,终究还是生涩地吐了出来。
宋远山身形猛地一震,粗糙的手掌停在宋芫发顶,过了好半晌,才哽咽着应了声:“哎!爹在,爹在......”
舒长钰不动声色地将宋芫往怀里带了带,沉声道:“先回去,芫芫需要医治。”
宋远山这才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对对对,先回去!”
说着就要伸手接过儿子。
舒长钰却侧身避开,抱着宋芫大步走向早已备好的马车。
宋远山愣在原地,望着舒长钰的背影,眉头微拧。
詹清越匆匆跟上来,看了眼被暗六抱着的小王爷,见孩子面色惨白如纸,肩头还插着半截箭杆,顿时脸色大变:“王爷!”
“箭上有毒,需立刻拔箭清创。”暗六简短道,抱着小王爷快步走向另一辆马车。
雪越下越大,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车厢内,舒长钰小心翼翼地将宋芫放在软垫上,取来干净的帕子,一点点擦拭他脸上的泥污和血迹。
宋芫浑身脱力,却仍惦记着小石榴:“小石榴他......”
“暗六会救他。”舒长钰打断他的话,声音冷硬,“现在,先顾好你自己。”
说着掀开宋芫的衣襟,当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凤眸中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