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前排长枪兵被挑翻,后方二三排的猛毅之士立马持着斧头、锤子冲到阵前,开始挥锤劈斧。
“额啊!!”
“碰——”
“叵耐的狗辈,降者不杀!!”
“弃兵者不杀!!”
陇右的猛毅之士迅速杀来,轻易攻破了西川军的枪阵。
后面的步卒继续挺枪来攻,但面对贴身进攻的陇右精锐,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力。
偶尔戳翻几人,这些人立马被眼疾手快的同袍拖离战场。
相反,西川军凡是栽倒的兵卒,尽皆都被同袍所践踏而亡。
双方交锋仅一炷香时间,孙高浔就察觉到了不妙。
“稳扎稳打,撤回成都城!”
此刻他们距离成都不过七八里,完全有机会撤回成都。
只是孙高浔下令撤军后,三百多陇右精锐却发了疯般死死咬住前军,使得他们后退也无法稳住阵脚。
刘继隆在后方等待许久,眼见还是无法破阵,他目光看向远处,随后对身旁的都尉们说道:
“此人有些手段,你们二人前往队尾,各领五百精骑,绕道其它道路去这支官兵身后,从后方突击他们。”
“是!!”
两名都尉果断应下,随后便见他们抖动马缰,往队尾疾驰而去。
“杀!!”
喊杀声在水田之间的官道作响,孙高浔眼见前军不断败退,正欲让中军顶上,更换前军撤退时,却听到后方响起了木哨声。
“哔哔——”
“兵马使,后方有敌袭!”
左右都将开口,孙高浔脸色骤变,立即道:“后军转作前军,挡住敌军!”
“是!”左右都将连忙应下,而此时的西川后军也见到远处一千精骑出现,并在走入二百步后下马结阵,朝着他们杀来。
“守住,节帅的援兵很快就到!”
孙高浔试图提振士气,可前后军都在交战的西川军,也从陇右军的骂声中听到了高骈惨败犀浦的事情。
本就动摇的三军,此刻更是岌岌可危。
孙高浔指挥中军一分为二,分别驰援前军和后军,但他也知道这不是办法。
他们出城接应,没有带太多粮食,若是自家节帅真的被刘继隆击败,那等陇右主力到来,不用动手,便是围也能将他们围困死。
想到这里,孙高浔眼神闪烁,而前军的阵脚也在此刻动摇起来。
“哔哔——”
“嗡隆隆……”
忽的,木哨声作响,刘继隆所率精骑行动。
正面三百多猛毅之士纷纷撤到了官道两旁的水田中,而数千陇右精骑正在朝着阵脚松动的西川军冲来。
“挺枪,稳住阵脚!!”
孙高浔来不及反应,只能开口大声下令。
“嘭!!”
“嘶嘶……”
“额啊!!”
长枪断裂、战马嘶鸣,前军被瞬间击穿,马背上的精骑纷纷下马开始搏杀左右两侧的猛毅之士也朝着西川前军的两翼夹击而来。
前军岌岌可危,后军情况也十分不妙。
孙高浔甚至来不及思考如何解决现在的局面,便见前军溃退,无数人走入了水田中,双腿没入水田,被淤泥吸住。
“帮我!”
“弃兵者不杀!投降不杀!”
“兵马使,前军溃败了!!”
前军溃败之快,远超孙高浔意料,他还以为前军最少还能撑两炷香,可事实是半柱香不到就被攻破了。
眼见两千多溃兵向后逃亡,孙高浔只能下令督斩那些溃兵,以此来谋求稳住阵脚。
只是阵脚已经被溃兵冲得七零八落,无数溃兵撤到了孙高浔左右,孙高浔见状只能下令向后突围。
中军和后军纷纷杀向后军,但后军的一千陇右精骑却阵脚不动,令人绝望。
在前后夹击的境地下,无数溃兵开始逃入水田之中,但结果就是深陷其中,艰难逃亡。
孙高浔眼见后军也岌岌可危,当即也顾不得其他,纵马跃入水田中。
军马载着他在水田里艰难前行,刘继隆隔着老远便看见了试图突围的孙高浔,当即取出自己的大弓搭箭。
“咻!”
“嘶鸣!!”
孙高浔只觉得一阵失重,随后便栽入水田之中,满身泥泞。
“诸将已死,投降者不杀!!”
斛斯光注意到了自家节帅的举动,而孙高浔穿着花花绿绿,显然是军中即位重要的人物,当即便喊了出来。
果然,在他喊出来后,西川军这才发现己方主将消失,只留大纛在阵中。
“降了吧,俺听闻陇右不杀降卒!”
“俺还要回家!要回家……”
“别杀我,我要投降……”
一时间,弃兵者无数,刘继隆见状,当即派人从几名被俘列校口中得到了成都城防的口令,又令斛斯光率领百余名精骑换上西川军甲胄,挟持几名西川军列校,试图骗取成都城门。
这些列校倒也配合,当即被斛斯光他们裹挟撤往成都。
刘继隆见状没有前往成都,而是下令三千精骑押送降兵前往成都,策应斛斯光后,另率三千精骑撤回了犀浦战场。
随他一起撤回战场的,还有被俘的孙高浔。
在他率军撤回战场时,高骈的营垒已经被占领,犀浦县也被耿明攻下。
县内的物资,仅有三成被高骈带走,余下七成都被耿明截留。
刘继隆走入犀浦县内,但见县内都是陇右的将士,百姓躲在家里,不少将士还在往外运出尸体。
“怎么回事?”
刘继隆皱眉质问耿明,耿明见状解释道:“这些都是袭击我军的世家豪强,末将唯有选择镇压。”
“嗯……”刘继隆不准备与全三川的世家豪强为敌,但决定与他为敌的世家豪强,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无视这些作乱的世家豪强,穿过街巷走入县衙,但见县衙内都被贴上陇右军的封条,他这才令人撕开封条,取出文册供他观看。
只是在他观看同时,衙门外走入一名都尉,他气喘吁吁朝刘继隆作揖:
“节帅,斛斯都督拿下了成都,已经控制成都城池,城内有豪强作乱,斛斯都督下令讨平。”
“好!”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把握,但当真正听到成都被拿下后,刘继隆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
这时,张武走入衙门之中,朝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高骈他们撤往了长江以南的蜀州,我们现在是否要命人打造舟船?”
“不必!”刘继隆摇头道:“你明日率领精骑和马步兵攻略龙泉山以西,长江以北的各个州县。”
“除此之外,传令给尚铎罗,令他率两千步卒驰援绵州;再传信给高进达,让他从西川出身的子弟中募兵,越多越好。”
“我军现在不缺甲胄,缺的是能够适应三川气候的兵卒。”
“是!”张武作揖应下,刘继隆继续吩咐道:
“拿下龙泉山以西,长江以北的诸州县后,你为主帅,攻略东川与山南西道。”
“山南西道多山地丘陵,不易攻取,我军又兵力不足,不便深入,故此还是以夺取东川为主。”
“若是能拿下山南西道的渝州和涪州,自是甚好。”
张武闻言颔首,随即说道:“节帅放心,东川李福无实才,某定然将其拿下!”
话音落下,他眼见刘继隆颔首,当即行礼退出了衙门,将军令传达三军而去。
与此同时,高骈率军南下,渡过长江后,在唐安驻扎,所有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高骈坐在唐安县衙内,张璘、梁缵、蔺茹真将三人低头沉默,至于索勋却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良久之后,梁缵率先开口道:“节帅,此役战败,我军士气跌落,短期无法与刘继隆交锋。”
“叛军虽然也死伤不少,但主力仍在。”
“若是刘继隆以长江与我军对峙,继而去攻打东川和山南西道,以东川和山南西道的情况,王郎和李福必然守不住,而我军只能被困蜀州、邛、嘉、眉、雅、戎、黎等州。”
“不如以良将驻守这几州,而节帅你率精骑往山南西道去,带来年练兵再收复失地?”
只要刘继隆不主动进攻,高骈自然不可能舍弃西川的江南七州,但七州的情况摆在这里,可调用兵马最多三万,还需要防备南边的南蛮。
刘继隆把他们赶过来,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帮刘继隆守住西川南大门户,
高骈若是不战而逃,刘继隆肯定有足够的手段来挑拨离间。
更何况山南西道田亩人口都不足,而西川的江南七州中,蜀州、眉州、嘉州、邛州都算是产粮之地。
只要刘继隆不主动攻打江南七州,高骈也没有抛弃七州的必要。
梁缵的建议没有问题,高骈听后却眉头紧锁。
此时的他四十六岁,还不至于像历史上,六十岁被击毙张璘而意志消沉。
现在的他虽然受挫于刘继隆,但他身后还有西川六州和山南西道的十三个州。
东川相较于山南西道来说,地势更容易攻打,自然是保不住了,但刘继隆的军队都是北人,只要撑到开春,刘继隆便只能暂缓攻势。
届时自己多出几个月时间,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思绪间,高骈沉着开口道:“奏表朝廷,说我军惜败于成都,死伤相当,某高千里请辞三川统制。”
“节帅?!”听到这话,三人纷纷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家节帅竟然舍得放弃这个位置。
眼见三人不解,高骈这才解释道:“以进为退罢了,现在除了某,朝廷还有何人能挡住刘继隆?”
“即便朝廷要派人,也需要谋划几个月,待到入秋时,某早已练出兵马,反攻叛军了!”
高骈轻蔑说着,随后又道:“李福无能,定然挡不住刘继隆,东川定然难以保全。”
“传令给鲁褥月和四十三郎,就地募兵一万,再令王重任在山南西道募兵二万。”
“叛军三面受敌,又不断占据州县,必然后继乏力。”
“刘继隆能赢此役,乃某轻敌所致,待来年秋收,某必挥师北上,收复失地。”
“既然三万打不过两万,那就五万、十万!”
高骈胸膛起伏,张璘等人听后一扫颓势,纷纷作揖应下。
很快,无数快马便走出唐安县,而高骈败北丢失西川腹地的事情也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