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循礼让家中所有人都待在屋里别出来,可那鞭声实在刺耳,在本就不大的院落中散去,像是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有人给左培风搬来了椅子,他没坐下,始终背对着左如今,手抓在椅背上,手上青筋高高鼓着,好像下一鞭子挥下去的时候,他的血脉便会随之一道爆开,这位生性骄傲的小少主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会因为一百个数字而崩溃至此。
院子里安静得没有一丝风,只有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和行刑者的报数声。左如今像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一声不吭。
数到第九十九下的时候,院子的后墙里传来一声通天彻地的虎啸,被静默沉沉包裹的院落似乎突然动了起来,树叶随着虎啸簌簌作响,夹着一丝血味的风横吹到左培风的脸上,所有紧闭的房门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打开。在最后一声“一百”落下时,几个身影同时冲到了左如今身边。
方循礼抽刀割断了绳子,立刻有好几只手过来扶住左如今。粗糙的、苍老的、细嫩的各不相同,但都小心翼翼。
然而手实在是有点多,司使大人被人一碰,疼得直哆嗦。慕姨立刻把旁边几个人扒拉开,“都别添乱,我一个人扶着她就行。”
左如今还醒着,把手臂搭在慕姨肩上,看着左培风的背影,“小少主慢走,我就不送了。”
方循礼立刻走过去,沉着面色向左培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小少主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垮,像一件挂在那儿吹风的衣服。
他微微侧头,想要看左如今一眼,头扭到一半,方循礼冷声道:“少主慢走。”
左培风就那么僵住了,最终还是没有回过头去。无声挥了挥手,他带来的一堆人呼啦啦的跑过来,随着他一道离开了。
司使府的后院立刻忙碌起来。
他们这一家子干别的或许没经验,照顾伤患倒是各个娴熟。慕姨小心翼翼的把左如今扶回屋,陈妈妈已经送来了伤药和药布,小丫鬟阿棉也是进进出出,一会儿送清水进去,一会儿又送干净的衣服进去。
岳伯伯早就照着方循礼前几日的药方熬药了,其余几个大男人帮不上忙,于是跺着脚在院子里骂街。
左如今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咒骂声,苦笑,“他们几个怎么每次都是这几句啊?也不知道学点新花样……”
慕姨正剪开她身上的血衣,“我明天让他们学点小曲,下回扮上,边唱边骂。”
陈妈妈在旁边“呸呸呸”,“什么下回?咱下回可不受伤了啊!”
左如今听着两个小老太太吵架,忍不住又想笑,可惜稍微一动,身上更疼了,只能忍回去。
血衣除去,露出司使大人血肉模糊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