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连续三天，卡洛斯一直在做相同的怪梦。

血红色的天空像一块浸透鲜血的幕布笼罩着梦境。

卡洛斯站在荒芜的大地上，脚下是龟裂的黑色土壤。远处，那个巨大的十字架依然矗立在地平线上，倒吊的人影在血色天幕下轻轻摇晃。

这是第四夜了。

卡洛斯迈步向前，衣袍在无风的梦境中纹丝不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声音，没有实感。

但与前三次不同，这次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

"伟大的主啊..."卡洛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梦境中回荡，扭曲得不似人声，"如果是您赐予我启示，请给我一个征兆..."

十字架上的身影突然停止了晃动。

卡洛斯的呼吸凝滞了，他看见倒吊人的手指，那些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卡洛斯的脊背，他有些惊恐，却又带着诡异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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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不明的低语突然响起。

声音并非从十字架的方向传来，更像是直接在卡洛斯颅骨内回荡，如同千万只昆虫同时振翅的嗡鸣，又仿佛深海处某种庞然大物的低吟。

卡洛斯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似乎穿透血肉，直接烙印在他的神经上。

"我...我是您忠实的仆人..."卡洛斯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黑色土壤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话语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古怪的低语声变得更加强烈了，不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无数声音的叠加，像老人的咳嗽声、婴儿的啼哭声、金属摩擦声、树木断裂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所有这些似是而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混响。

卡洛斯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涌出一股鲜红的热流。

倒吊人的身影在血红天幕下逐渐扭曲，拉长，变成了某种怪异的影子，十字架开始渗出黑色液体，顺着倒吊人垂落的头发滴落，每一滴落在地面，都化作一只眼睛的形状，然后眨动着消失。

"赞美...真神..."卡洛斯机械的重复着，尽管他信奉的圣经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祷词。

他的意识像被撕成两半，一部分在尖叫着逃离，另一部分却虔诚的跪拜这恐怖的景象。

或许扭曲的精神状态才能更接近真神，倒吊人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晰，卡洛斯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

——那不是人脸，而是一个不断变幻的朦胧光影，虽有五官，却如同海市蜃楼。时而显现出他母亲的面容，时而变成教堂彩窗上的天使，最后定格为他自己的脸，只是毫无活人的生机，如同一具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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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朝十字架走去，每一步，脚下的土地就变得柔软一分，到最后，他像是走在腐烂的血肉上，黑色黏液从地面渗出，缠绕上他的脚踝。

当他终于站在十字架下，倒吊人双眼凝视着他，目光极具穿透性，可他却并没有因此觉得不舒服，反而产生了一种被填满的奇异满足感，仿佛最极致的恐惧全都被扭曲成了崇拜。

"您...是真正的神..."卡洛斯喃喃道，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他的大脑自动为眼前的恐怖寻找解释：一定是自己过去理解错了教义，真神的形象就是这样的。圣经中相对光明温和的描述只是给普通信徒的简化版本，而他，作为被选中的主教，终于看到了真相。

倒吊人突然笑了，笑声在卡洛斯的每一条神经上震动，他感到自己的信仰像玻璃一样碎裂，又在瞬间重组成了某种扭曲的形态。

“这不是改变信仰！”他告诉自己，这只是更深层次的理解。他一直信奉的就是这位神，只是以前不知道祂的真实形态。

诡异的笑声中，卡洛斯猛地睁开眼睛，卧室的黑暗被窗外的街灯切割成几何形状，他浑身被冷汗浸透，床单上有一大片汗渍。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额头中间的位置一阵冰冷，像是冻结了一样。

他起身走到镜子前，看到镜中自己额头中间多了几道浅红的扭曲细纹，这些细纹勾勒出一个形似眼睛的图案。

卡洛斯盯着镜中倒影，猛然感到一阵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