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前锋是个东北小伙子,身体长得结实,筋骨有力,本是一块骑马射箭纵横大地的料。可惜他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从小父母只教给他如何赚钱,却没有教给他如何骑马射箭──因为他们自己也不会。
汪前锋的父母在通城开了一家大香料铺。从小父母就教给他如何辩认各种香料,香料如何搭配。汪前锋在十岁的时候已经背熟:麻椒、胡椒、草拔是辛辣料;八角、桂皮、丁香、五加皮是芳香料;白芷、毛桃、三奈、桂枝是去异料;紫草、姜黄、栀子是上色料;山楂、陈皮、甘草是和味料……
汪前锋在十八岁时娶了妻子。女方也是一个大商人的女儿。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做生意也是个能手。过门三年多,已为汪前锋生了一儿一女,现在又有孕在身。如今的汪家,汪老爹汪老妈年事已高,香料铺的生意早交给汪前锋两口子来打理。汪前锋脑子灵活,又有贤内助帮衬,香料生意越做越大,除了老铺之外,又在通城的四门内开了四家分店。
可是,三个月前,北伐军围城了。官府派人来香料铺通知汪前锋:马上关闭铺门,带着全家人和财物撤回东北老家。
汪前锋素来不敢不听官府的话,一边吩咐妻子家人收拾行李,一边令铺里的伙计亏本清仓。可是,快要打仗了,谁还会要这些香料呀?汪前锋看着满仓库的货物恋恋不舍。直到昨天早上,听说北伐军攻城了,汪前锋咬了咬牙,令伙计们把铺门钉死,雇了三辆马车,带着家人和财物,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通域,向着倚天关施施而行,准备回东北老家去。
一路上都是要回东北的人。
有坐车的,有骑马的,但大多数是步行的。大人们挑的挑,扛的扛,拖儿带女,在弯弯曲曲的道路上,蜿蜒而动。
马车突然停止了。
汪前锋从车内探出头来,问道:“什么回事?”
车夫用鞭子指着前面,说道:“老爷,您看有人拦路。”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走近车窗旁,对汪前锋说道:“大官人,我们是在通城经商的东北人。几个月前我的两子儿子被官府抓去城墙搬礌石,至今是死是活无人知道。前几天官府又派人来赶我们马上离开通城回东北老家去。没法子,我们只好拎着包袱离开了通城。可是我们雇不到马车,在路上行走了几天,已经精疲力尽。我的两个儿媳妇身怀六甲,快要临盆了。恳请大官人看在咱们都是东北老乡的份上,捎我们一程吧?就捎一程,过了关之后我们再自己想方法。”
汪前锋看了看两位孕妇:都挺着大孕肚。她们都用恳求的眼光看着自己。
汪前锋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好吧,可前面两辆华车已被我的家人坐满,后面那辆装行李的车还有空位,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到后面那辆行李车坐吧。”
“谢谢大官人啦!”中年妇人一边道谢,一边引着两位“儿媳妇”向行李车走去。
汪前锋发现,中年妇女的两个“儿媳妇”虽然挺着孕肚,但行动非常敏捷,一眨眼,她们已经坐在行李车上。
马车又被堵住了。
车夫说道:“老爷,到了倚天关啦。”
汪前锋下车一看,关口前聚满了人,层层叠叠。
汪前锋向站在旁边一位青年男子问道:“老乡,咋不过去?”
那青年男子用研判的眼光凝视着汪前锋,不好气地说道:“咋过呀?日上三竿了,关门还关闭着呢。我们已经等待半天了。”
“我们?”汪前锋低头一看,在青年男子的脚下堆着一堆包袱,包袱上坐着一位少妇。
汪前锋窥视了那个少妇,脸蛋蛋很俊,只是皮肤有点黑,是晒黑的,但身体很结实。汪前锋在心里说道:“这两口子在通城干的应该是穿街过巷的行当,不然不会晒得如此黑。”
“开关门啦!”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人头开始向关门攒动。
从门内走出两排身着铁甲,手持武器的军士,分别站在城门的两旁。一位参将站在门口喊道:“过关的百姓请听好,今天只允许老人,妇女和儿童过关,男人,尤其是年轻男子一个都不准过。”
关口前霎时人声鼎沸。
“凭啥呀?”有人大声问道。
参将挥着手中的剑,喊道:“别嚷!这是我们阿黑打将军的命令。”
关口前骂声震天。
汪老爹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唉声叹气,小声骂道:“雷咋不把这个狠心的阿黑打将军劈死啊!”
在第二辆马车窗旁,汪前锋向坐在东厢里的妻子问道:“夫人,这如何是好呀?”
这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年轻女人在家里素来强势。她一直反对离开通城回东北老家。她曾对丈夫说道:“死怕啥?一家人一起死在通城也是一件很爽的事!”
她瞪了丈夫一眼,不好气地说道:“咱们掉头回通城呗。”
汪前锋转头看了看来路,缓缓地说道:“通城已经回不去了。”
这时,搭便车的那个中年妇女从第三辆马车跳了下来,来到汪前锋面前说了几句话,汪前锋先把她的话告知妻子,然后高兴地跑到第一辆马车窗口,把中年妇女说的话又告知老爹老妈。
那个中年妇女究竟对汪前锋说了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但很快汪家的三辆马车都通过了关门。
当然三位马车夫是不能过关的。第一辆马车是由中年妇女牵着马绳通过门洞的。坐在车上的汪老爹汪老妈向检查军士介绍,中年妇女是自己家的“女管家。”
中年妇女的“小儿媳”牵着第二辆马车通过了关门。坐在东厢内的汪夫人向检查军士说道:“她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通房丫环,是个小妖精。”
中年妇女的“大儿媳”牵着装李行李的马车也顺利地过了洞门──包袱里那两锭白银被一位小校“没收”了。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道:“军爷啊,汪家在通城做香料生意,赚的都是黑心钱,这些你们都拿走吧!可怜找和丈夫在汪家当牛做马十多年,如今他们要回东北老家了。也不放我们夫妻回家……呜呜……”
小校一手拿着银锭,一手拿着长枪,骂道:“谁叫你们是人家的奴仆呀?哭什么?还不快滚……”
汪前锋站在关前远远的土丘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三辆马车都消失在深深的门洞里,心里充满了忐忑不安,喃喃自语道:“搭便车的三位婆媳到底是什么人呀?”
这三位“婆媳”不是别人!“婆婆”便是巴蜀郡主赵绰韵,“大儿媳”便是戚琼琼。“小儿媳”是段昭月。
她们把汪家人安置在长城脚下的一家古堡客栈住了下来。
分别时,赵绰韵吩咐汪夫人:“你丈夫很快就会来这里同你们会合的。你们好好地在客栈里等候着,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客栈。”
汪夫人是个聪明人,到了这样的景地,只能听她的,吩咐家人照办就是。
那天晚饭后,赵绰韵、戚琼琼和段昭月趁着天黑,潜回倚天关的山上。倚天关的将士只对关前警戒。赵绰韵都知道,淤泥湖女兵营的五百女兵已经潜入进来了;并且都按照部署,各就各位。
段昭月小声地对戚琼琼说道:“姐,要是她们的五百多个‘丈夫’也能过关来就好多了。”
戚琼琼低声说道:“阿黑打不愧是北真第一猛将!他早就料到咱们北伐军会派人蒙混过关,但他作梦也想不到咱们派来的是女兵!”
段昭月低声说道:“姐,刚才我悄悄地去巡查一下,咱们派来的五百多位女兵都混进来了,并且各就各位,都隐藏得很好,个个棒极啦!”
戚琼琼说道:“她们都是师伯娘多年用心血调散出来的,当然棒啦!”
赵绰韵听了说道:“她们都是苦命孩子,战争结束之后都要放他们回家嫁人才好。”
戚琼琼说道:“都说师伯娘是慈悲之人,果然不假。”
赵绰韵说道:“你师伯娘也是从女孩子过来的呢。”
段昭月素来在母亲面前口无遮拦,小时是这样,现在嫁人快要当母亲了还是这样。
她笑嘻嘻地对赵绰韵说道:“娘,您不是又在说谎吧?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放她们回家嫁人是不是有点迟啦?像全念念、戴桂花和木兰等,现在都是老阿姨级的人物了,咋嫁呀?”
赵绰韵瞪了段昭月一眼,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那三个阿姨嫁不出去能怨娘吧?你不知道,全念念阿姨心里装的是你皇兄,是当今圣上!你戴桂花和木兰两个阿姨也是心比天高……”
段昭月笑眯眯地说道:“她们和娘一样,都是心比天高啊!”
赵绰韵问道:“死丫头!娘何时心比天高了呢?”
段昭月总是说真格语:“娘当初若不是心比天高,我咋成了大理公主呢?“
赵绰韵白了段昭月一眼,段昭月吐了吐舌头。
在倚天关的城楼上,一位副将对阿黑打说道:“将军,要是北伐军用火攻咋办?”
阿黑打笑着说道:“放心!她们是不会采取火攻战术的!不过本将军早就做好充分的准备:大大小小的水缸都装满水啦!”
此时,只见一个小校跑过来,报道:“启禀将军,城楼上的水缸快见底啦!”
阿黑打高声喊道:“传本将军的命令,原先负责挑水的军士继续挑水,要保证大大小小的水缸任何时候都是满满的。”
此时,战鼓震天。北伐军攻关了。
只见城墙脚下的北伐将士千万百计想爬上城墙;而坚守在城墙上的北真军士不断地向城墙下投礌石滚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