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年轻士兵被长矛挑上半空,肠子淋了后面人满头;老校尉抱着火油罐冲进敌阵,火光炸开的瞬间,他听见熟悉的秦腔。
庾危意挥长戟的手渐渐发沉,铁甲上插满的箭矢让他像个刺猬。
第七支箭贯入腹腔时,他单膝跪在了雪地里,血沫从嘴角溢出来,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洞。
奇怪的是竟不觉得疼,反倒有温热的倦意漫上来,恍惚间,他看见十五岁的谢钟情提着裙角跑过梅林,发髻上的步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昭之!"
少女的声音穿透了金戈铁马。
庾危意眨了眨眼,血水模糊的视野里,谢钟情正拿着花枝,笑容满面向他奔来。
“嗖——咚!”
又一箭穿透胸膛,庾危意突然笑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扑去。
他感觉自己接住了那个温软的身子,闻到了她发间的香气。
阿鸾......
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那一刻,庾危意忘却了所有,自己仿佛又变回年少时的模样,他怀抱着心爱的女郎,郑重对她承诺:“阿鸾,原谅我好不好,这次,我定不负你!”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人,只有彼此,他抛却一切,什么家族,什么责任,他这一次,只想好好为自己而活。
朦胧间,他听见怀中人欢喜道:“好。”
好,这一次,我们不再错过,这一次,我们修成正果。
庾危意空了的心,在意识消散之时得到了圆满。
真好,阿鸾原谅我了......
阿鸾,我爱你......
雪地上,将军的佩剑与少女的步摇叠在一处,渐渐被新雪掩埋。
当鲜卑人终于踏过这片血原时,发现那个年轻将军浑身插满箭矢,嘴角却凝着笑,冻僵的手紧紧攥着一方褪色的平安符,像握着整个建康的春天。
暮色四合时,雪停了。
几只寒鸦落在染血的帅旗上,看月光给这片猩红的雪原覆上银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