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下,那青铜门槛泛着仿若尸油般诡异的幽光。我直直地跪在镇渊司地牢的腐土之上,双手因用力过度,指甲早已翻卷起来,渗出丝丝鲜血。身旁的葬龙剑剧烈地颤动着,剑身嗡鸣不止,剑柄上雕刻的饕餮纹双眼,竟似流淌着血泪一般。自三刻钟前踏入这阴森的地牢,这柄向来凶煞的神兵便发出阵阵悲戚的鸣叫,仿佛在向我预警着什么。
“你当真决定要挖开这‘葬龙门槛’?”天机阁主那略带金属摩擦杂音的声音,从轮椅的深处幽幽传来。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凝重与警告,“当年,可是有十二位金仙以自身精血浇筑此槛,为的就是镇压……”
他的话还未说完,葬龙剑像是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挣脱我的掌控,剑身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光芒,剑锋直直地劈砍在青铜门槛的中央。刹那间,青铜碎屑如弹丸般飞溅开来,伴随着一声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闷响,仿佛是洪荒巨兽从漫长的沉睡中陡然苏醒。我抬手匆忙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污,只见门槛的裂缝之中,缓缓渗出一种黑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仔细辨认之下,竟是凝固了三万年之久的神血。
“果然在此处!”萧天阙的残魂毫无预兆地显形,那半透明的身躯上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痕,显得愈发虚幻。他抬起手,虚按在裂缝的上方,掌心之中,龙鳞纹路若隐若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紧接着,他神色庄重,高声喊道:“以萧氏第三十七代龙侍之名,恳请天倾之器现世!”
随着他的呼喊,地牢穹顶之上原本有序排列的星图,竟如遭无形之力搅动,瞬间开始倒转。紧接着,七十二道粗壮的锁链,从无尽的虚空之中呼啸垂下,精准地缠住了那青铜门槛。就在锁链接触门槛的瞬间,一阵如战鼓擂动般的轰鸣,从地底深处滚滚传来,震得整个地牢都开始剧烈摇晃。葬龙剑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突然自主飞起,剑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那道裂缝之中。就在剑尖刺入的瞬间,整座镇渊司仿佛失去了支撑,开始倾斜起来。
然而,从裂缝之中缓缓升起的,并非众人预想中的神兵利器,而是半截青丘玉雕。玉雕之上,九尾狐像的眉心赫然插着一把断戟,狐尾则缠绕着一具青铜棺椁,显得诡异而神秘。就在我惊愕之际,一滴鲜血从我的指尖滑落,正巧滴落在那青丘玉雕之上。刹那间,原本紧闭的棺盖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猛地弹开。紧接着,裹着熊熊业火的裂天戟,如流星般破空而出。
戟刃在月光的映照下,流转着仿若星河般璀璨的光芒,戟杆上雕刻的龙鳞纹,与萧天阙掌心的印记竟如出一辙。而最让人瞩目的,是戟刃与戟杆的衔接处,那里刻着一行斑驳的小篆:“宁负苍生不负卿”。每个笔画之中,都镶嵌着青丘特有的月魄石,在月光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这是你当年……”萧天阙的残魂突然剧烈地波动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与感慨,“为了护住女帝的神魂,亲手折断的……”
就在我的指尖轻轻触及戟杆的刹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撕开了时空的界限。刹那间,时空轰然破碎,一幅如梦如幻的画面在我眼前徐徐展开。我看到了三万年前的自己,身披一袭染血的白袍,怀中紧紧抱着狐耳尽断的青丘女帝。裂天戟斜插在焦土之上,戟杆上缠绕着我们二人结发的青丝。身后,天河之水倒灌而下,如汹涌的洪流般奔腾而来,携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而我,正缓缓将葬龙剑刺入她的心口。
“用我的神魂……补天……”女帝咳出一口鲜血,那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我的前襟,她的声音微弱却又坚定,“但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要开启青铜门……”
然而,这幻象突然如水面的倒影般扭曲起来。另一个时空的画面陡然浮现,我看到自己站在巨大的青铜巨门前,手中的裂天戟正不断滴落着萧天阙的龙血。青铜门内,伸出无数冰冷的青铜手臂,将那些哭嚎着的百姓无情地拖入深渊。我听到自己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苍生?不过是我等重临的祭品!”
“醒来!”萧天阙的残魂犹如一道利箭,突然撞进我的识海。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现实如破碎的拼图重新拼合。我赫然发现,裂天戟不知何时已经贯穿了自己的左肩,戟刃上附着的业火,正疯狂地吞噬着我的血肉,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牢的墙壁上,正源源不断地渗出青铜黏液。那些黏液仿佛有生命一般,缓缓凝聚成十二个与我容貌一模一样的守卫。
“他们可不是幻象。”天机阁主面色惨白,驱动着轮椅迅速退到角落。他腿骨中的星轨齿轮疯狂旋转,发出“咔咔”的刺耳声响,“这是葬龙门槛的守护灵,每个都是你当年亲手……”
话未说完,裂天戟突然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仿佛是被某种力量唤醒。与此同时,葬龙剑像是收到了召唤,“嗖”的一声飞入我右手。双兵共鸣的刹那,戟杆上的刻文竟渗出金血,那些血珠在空中翻滚凝聚,渐渐凝成青丘女帝的残影。她身姿曼妙,眼神却透着无尽的威严,缓缓指向十二个青铜守卫,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冰冷的字:“杀。”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