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隐情

顾甯川默认了穆晏清的猜想,“自始至终,我都相信父亲和哥哥们是遭人陷害的,可无论如何,当年世伯在归来途中遇到埋伏受伤,的确与我顾家脱不了干系。我一直心有亏欠,一直再不敢见他们。直至今日,见了世伯如此硬朗,我才觉得心安了些。世伯与我说,他也相信我们,但是……”

穆晏清凝神聆听,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甯川,那双叫人惊艳的剑眉星目,此刻真的像有星星碎落在其中闪烁。她此刻发现,顾甯川的声音比往日深沉了几分,没有了那股熟悉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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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要想在自证清白,难于登天,是吗?”穆晏清问道。

顾甯川说:“是,世伯其实在暗示我,放下过去,好好活着,就算是对已逝的家人最大的安慰。”

可是这怎么能做到?穆晏清从一开始知道顾甯川的人物背景,心里揣度的人设就是美强惨的复仇男主。背着血海深仇苟延残喘的人,早在家人骤然离世的时候已经死过一回了,更何况,这还是个遭受过腐刑的人。

穆晏清一个旁观者都知道做不到,“大将军应该深知武将之家的顶天立地之志,为何要这样劝你?”

顾甯川心中一阵触动,若是问这话的是秦佩英,顾甯川定不会说,可此刻,他觉得穆晏清却一定能明白。

当年那场腥风血雨之后,秦家的人从纷乱和杀伐中平息下来,也察觉到事情另有蹊跷,在事后曾派人暗查过,有过一些蛛丝马迹,显然不符合顾家的作风。

秦将军曾试过和当时正春风得意的易廷商议,只怕有敌人渗透,才导致军情泄露,却发现易廷躲躲闪闪,一字一句都不愿提及,还颇为愤慨,将顾家已经死无对证的事情说成板上钉钉,完全没有再探讨的余地。

昔日出生入死的世交怎能就此蒙冤?秦将军冒着惹怒了皇帝的风险,也不能让事情不了了之。他探过皇帝的口风,且带上亲信禀报了查到的异样,殊不知,彼时的李煜玄对这些蛛丝马迹并没有很意外,但仍是对顾家通敌叛国的作为深信不疑。

秦将军逐渐才惊觉,年轻的帝王原来早在忌惮秦顾两家交好,如今既为顾家背叛大蔚而痛恨,也为一举铲除如此功高震主之家而松了口气。

有皇帝的疑虑和痛恨在前,顾甯川命如蝼蚁,再想为家人雪耻,难于登天。

穆晏清听完后,仿佛连气息都凝滞了一瞬,堵着胸口难受。

“看主子这样的反应,是不是突然理解了世伯何出此言了?”顾甯川从遥远的追忆中抬起双眸,等着穆晏清的回答。

穆晏清没有多想,“将军出于疼惜晚辈,尤其是你,自然希望你余生都能平安无恙。你若要告慰家人在天之灵,选择安度余生,我会尽力保全;可你若执意要一个一雪前耻,我也会不遗余力去帮伱。士可杀,不可辱。我如今执意想查清姚妃的事情,问姚妃要一个清白,又怎会不明白,除非你是狼心狗肺的人,不然,背着这样的罪名和过往,什么安度余生,全是自欺欺人。”

话一说完,穆晏清突然就觉得flag立得有些快了,只怕会给顾甯川带去一个不切实际的假希望。但此时此刻,面对一个如此有破碎感的顾甯川,任何的心虚都不适合表露出来,坚定不移就需要些演技支持下去了。

顾甯川一怔,心里那片枯叶堆积的萧瑟,像突然来了一阵风轻轻地拂走了一些,他眼里微光流转,看着穆晏清说:“有主子这番话,小川也不枉跟随一场了。”

不管顾甯川是否已经释怀,穆晏清既然答应了,如何选择就是顾甯川往后的选择。最起码,今日一见,他和秦家之间的芥蒂已经解开,顾甯川听了长辈的宽慰,心中也少了一份亏欠,总好过一直互不来往,彼此装着心结。

“看来,岳兰的细心和周到,总是大有用处的。”穆晏清突然在想,岳兰当真只是担心顾甯川独自行动不便,才顺便将他带回秦府的吗?

顾甯川一想到,若不是岳兰跟着前行,也许今日的事情,他还能再撒个慌暂且将穆晏清瞒过去,只好说:“她自小跟在骁嫔身边,在秦家调教,自然事事都要比主子们多想一些。”

穆晏清思索一番倒是认为,这只怕不单是心细的原因。她定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甯川,即便知道他如今是残缺之身,但那散发在夜幕下愈加神秘的荷尔蒙,还有雕刻般俊美的脸庞,仍是让穆晏清乍见之时不免一惊。

不难想象,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得意少年,定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岳兰将顾甯川带回秦府,也许掺了自己的心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