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都不出血了。”说罢景子璎接过巾帕在那伤口上点了点,又将脸上的血擦干净,他也奇怪这血为什么总像是长了眼睛,每次都非要往他这边溅。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是厌恶的,那是一条性命被掠夺、一道刺痛的伤口在滋长,他却一次次被迫选为见证者。
面上看不出,可他心里却漫溢出阵阵苦楚,将巾帕收进袖中,不喜不怒的任由白薇上药。
他是堂堂英王殿下,在这人间烟火中,见世间喜乐、坐至高尊位、享无双繁华。在外人眼里,这样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怎么还能有不满意、不开心呢?可他兴许就是矫情,他不喜欢热闹身旁却总有人围绕、想要陪伴又无奈聚散分离,一次次体会何为事与愿违、想阻止又无能为力。
雾散尽时,周逢淳带来的人跪满码头,让本就没有多夯实的泥地显出一个个小坑。对岸山风卷着未熄的火星掠过景子瑜的眉梢,那抹朱红发带在最后一缕残阳中烈烈如火。
几乎没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周逢淳及其党羽,还尚不知这出戏最初开锣缘由的巡官却都道是天命所归、上苍庇佑,如九死后才获生机般对太子和英王千恩万谢。
景子瑜懒得应付,有些庆幸还好没有吊桥相通,可以隔着滚滚江水装聋作哑。方才情急他只顾带兵赶路没问林沐何在,此刻想起问一下却发现连长风那小子也失了踪影。
周逢淳及其党羽被先遣队押着上了小舟,起锚赶回梧州候审。未动干戈也就无需收拾什么,景子璎及南巡的各位大人自有那宽大的朱漆船怎么来的怎么原路返回就行,似乎哪里都不是非他不可。“你那自己可以吗?”他对着苍梧码头上也不知是对月白还是皇弟景子璎喊着“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本来山路就慢。”
他已给自己找补好理由,月白是仆自然管不了主子去留,景子璎也没什么留他陪着的兴趣,于是相互交代几句各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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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天色已暗,士兵手举火把形成一条火龙跟着景子瑜向着梧州方向去了。直到最末的一束光消失在密林中,月白才突然想起没有与长风交代几句。三两步跨上船板上楼找到景子璎。
“英王殿下!”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面上阴郁得如欲来风雨的山林空谷。
“有什么事起来说。”白薇才给景子璎包扎好脖子上的伤口,“白薇,你去让人把灯挂上,大人们都上船了就快些启程。”
尽管心中十分清楚那里正有一场热闹可以围观,但自己却无法亲临现场去探听,白薇不禁感到有些许遗憾。她缓缓地走出船舱,脚步显得略微沉重。
而另一边,月白并未起身,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地,维持着刚刚的半跪姿势。只见他微微抬头目光直视前方,轻声说道:“还望王爷能够出面劝一劝太子殿下。”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所蕴含的恳切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刚才那一下如果落在自己身上,即使不死也免不了又要将养许多日,景子璎感激月白的救命之情,若他所求绝无二话。可他也知道自己与景子瑜不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亲密兄弟:“你觉得他能听我的?你找我没用,不如去找林沐妥帖些。”
“事关林公子……”
船离了码头逆流而上,又因为夜晚行船所以到梧州的时间会比来时长一些。白薇回来时,月白正说到带着昏迷的景子瑜暂住东珠村的那段,景子璎蹙眉而坐半晌无话。
“留一批人沿河去找。”
“可是……”月白想解释几句又觉得此时什么理由都苍白无力,无论如何他们都确实是只顾着景子瑜没理会林沐的死活,这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太子近卫他们无过甚至有功,可作为人谁又能真的抛弃良心说自己无愧于心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你要如何面对景子瑜?梧州那边还需你从旁帮衬,事了后自己去请罪!”
一切尘埃落定,他终于熬不过内心谴责,月白低下头回了“遵旨!”
月白不怕太子降罪,作为暗卫的第一日起他的命就已不属于自己,可他心里有愧既觉得对不住林沐又害怕知道真相时景子瑜会再度疯魔。那日河边景象历历在目,他是真的怕景子瑜会陪着林沐一起去了。他知道英王与太子不慕,景子瑜不会听他的,可此时此刻除了景子璎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求助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