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子璎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二人,地砖冰凉又硬邦邦的,这么跪着膝盖爬上早已酸麻。
自柳婕那年退出弘文馆离宫后几人再未见过。
曾经蛮横无理的小姑娘如今礼数周全,出落得越发标致。他们都长大了,如今回头去看,柳婕不过是个被家里人惯坏喜欢引人注目的小姑娘,不过有些‘公主病’罢了,心地未必不好。那时的吵架如今回忆起来都变成弥足珍贵的时光,他们从未有过深仇大恨,再见柳婕那些讨厌的感觉已然被时光冲淡,变得耿直可爱不少。
对她,景子璎是同情的,柳家功绩滔天,却未必如表面上风光。可对于柳林,那便是有仇有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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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金川一别多年未见,曾经的少年将军成了青年大帅、大夏最年轻的异姓王。记忆里那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人被西北黄沙折磨得紧,已不复当年模样。他皮肤晒得那般黑,被黄金甲胄一衬显得黝黑发亮倒是比记忆里更像个将军了。
景子璎知道柳林不过是景帝手里的刀,可即使清楚这一点,这把刀也确确实实沾了秦家的血,终有一日他会把这把刀碾碎熔了,让柳林付出代价。
大庭广众下,景帝天寿诞,稍微惩戒一下就可以了,不会一直这么让人跪着。皇后指尖在鎏金扶手上轻叩:“许久未见婕儿倒是比小时候时长开了些。”
柳婕和小时候一样,最喜欢打扮自己。今日她特意选了天蚕丝捻金线织就的广袖襦裙,裙摆逶迤两丈有余,湘色罗纱上,百鸟朝凤的暗纹在走动时忽隐忽现——自然不敢用真凤,那凤凰的尾羽分明是雀翎模样。盛装衬得她本就姣好的面容更为娇艳,身段婀娜自带风流。
见皇后与她说话,知道是娘娘给的台阶,她赶忙接住:“臣女请陛下圣安,祝陛下洪福齐天、康健万年。”她伏拜的姿势像一弯新月,嵌着东珠的披帛随着动作铺开,竟是用九十九颗南海夜明珠缀在银丝网上。发间那支掐丝珠钗恰到好处地轻颤,既显恭谨又不失灵动。这是她为了此次宫宴特意设计的,更是找了最好的工匠按照图纸细细比划了整三月的成果。
“起来吧。”景帝淡淡开口,却未说明是叫柳婕起来还是叫柳林一起起身。
柳林跪在原处,膝盖已经麻木没了知觉。三年前他在一役中腿部受了伤,之后养好也偶尔酸疼,景帝知道后开了恩典便不让他再跪,却因那二十军杖再无皇恩。
“阿兄日日念着陛下恩典,时常耳提面命让我柳家之人不得善忘,今日的贺礼也是阿兄备的。"她仰起脸时,特意让缠枝牡丹纹的珍珠抹额滑落半寸,露出昨夜用凤仙花汁染就的莲花状花钿。
御座上的天子果然多看了一眼,让柳林起身后又对着她手持的半尺金瓶“这就是贺礼?”
那金瓶精致有余华贵不足,虽不是便宜货却也与柳家富贵并不相称,百官纷纷低声议论。有说柳家小气的;有说装清贫的;更有不少嘲笑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容禀,这瓶子并非贺礼,而是这瓶身内是东西。”
柳林可御前佩刃,他拔出刀的那一刻,禁军还是戒备的握住了剑柄。只见他将佩刀横在柳婕身前,柳婕倾倒手中小瓶,瓶内是黑色黏液缓缓而出。等佩刀沾满那黑乎乎的东西,柳林拿出火石一打,霎时间火蛇窜上刀锋。柳婕退到一旁,柳将军执刀向前一步耍了几招苍劲有力的刀法招式。
那刀法虽然普通,却因配了那火光变得声势浩大很是好看。待他打完收势火舌仍未熄灭。他又从身旁的宫女手里接过一个满水的铜盆,水洒刀身火焰仍在,直到他将刀刃收回鞘中,那火才终于灭了。
“这是石漆?”景帝追问,眼里闪着激动的光。
“陛下英明!一月前臣在沙河部的荒漠上发现了石漆,已让当地工部侍郎勘验过,存量不低,只等陛下一声令下就可开挖。”
“好!太好了!”有了石漆助力何愁攻不下七河八部。“国丈何在?”
皇后生父叶怀宇时任工部尚书,为从一品官员。他一身紫色圆领袍朝服袖宽四尺,行礼时金玉带上的十三枚带銙映衬出灼灼光辉。“老臣在!”
“速速派人前去勘察,朕要知道石漆的大致储量。”
“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