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猛地上前,珠翠步摇撞出细碎清响。她绛色翟衣的广袖险些撞翻烛台,姜黄色的烛泪溅在波斯绒毯上。“瑜儿!”她声音发颤,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进掌心。
“皇后来说说是怎样一道旨意。”
皇后立在景子瑜身旁,低眉看他发顶,她清晰记得那里有两个旋儿,娘家姊妹都说这样的孩子最是倔强。可这些年景子瑜都很听话,从没有一次忤逆过自己的意思,偶有争辩,她只要一哭景子瑜就会心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竟会不同?
“说!”景帝丢出手中奏书。
“陛下息怒,是昭阳县主早上进宫请安……本宫……本宫本就喜欢这孩子,见她已是适婚年纪就下旨赐婚。”皇后说得忐忑,又像更让人相信似的补了句“她与太子很是般配。”
“般配!”景帝仰头冷笑,玉冠上垂落的明珠穗子扫过眼尾“哪里般配了?不过是要拿你儿子的婚事作筹码,好让柳家掌管的三十万大夏铁骑跟着你姓叶罢了!”
“臣妾不敢!”皇后应声跪下俯身叩拜。
皇帝将朱笔重重拍在和田玉笔架上,奏折堆里惊起几只墨蝶。他眼角已有几道细密的皱纹随着冷笑聚成沟壑:“皇后不敢,可你们叶家却大胆得很呢!”
那日天寿宴上自己提及此事不过为了安抚柳林,没想到柳家尚且无心,皇后一族却动起了心思。自己怎么可能让兵权旁落,特别是落在满朝文官表率的叶家手里。一旦二人成婚再诞下一个男婴,景帝都能想象之后他们会是怎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扶持新君上位的。
“臣妾一片真心陛下明鉴!”皇后提裙跪步上前,鬓边九尾凤钗的流苏缠住了绣金衣领。她伸手要拉太子“瑜儿你莫要年少气盛,不想成婚母后收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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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景帝抓起案头翡翠镇纸,镂空雕花在掌心印出红痕,“皇后说的对,昭阳县主已到适婚年纪,如不婚配只怕有心之人还会惦记。”他轻咳几声,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晃出虚影,“太子不愿就不要勉强了。”
“谢父皇!”景子瑜喉结滚动,很是动容,他以为景帝从来薄情又不喜自己是不会愿意为了自己着想的,可他谢恩的叩头还未拜完,就听御座上景帝沉声再语。
“我记得小时候昭阳那丫头就很喜欢一个人…就让昭阳嫁于林沐吧。”
突如晴天霹雳震得景子瑜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自己此生第一次反抗就对上景帝如此盛怒。再叩头,求景帝收回成命。他从小见着父皇母后没有情意相投只靠所谓天家颜面维系婚姻,所以他不愿娶一个不爱的人,彼此相看两厌抱憾终身。可他宁可自己娶那刁蛮县主,也不愿葬送林沐的幸福,自己都万般不愿的事,他又怎么舍得害了林沐。
“太子不想娶就罢了,如今怎的又不愿他人去娶,这是何道理?”
“是因为……”满腔的情意想诉说,却在对上景帝的眼睛时发现异样“父皇……您……您知道了……”
“知道什么?”景帝笑着,带着讥讽和戏谑,却是冷的、冰的,像寒天冰窖冻住所有企图挑战他皇权的人。
天寿节那日他便从景子瑜望向林沐的眼神里窥见端倪。派人去跟,那人回禀宴会后玄武门上,太子拉住林沐诉出衷肠。“太子殿下在那公子额前落下一吻,让那人想好了再来回复。”
景帝哪里在乎景子瑜喜欢谁又亲了谁,更不要说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皇家的喜爱牵扯太多利益权势,他也娶不了最喜欢的顾汐悦,他的儿子又怎么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