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本宫往死里打!”鎏金护甲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进袖口龙纹,“二十杖!一杖都不许少!”
景子璎在剧痛中咧开染血的唇。他看见执杖太监涨红的脸,那些欲落不落的板子悬在雨幕里,像极了上元节飘摇的孔明灯。于是他用尽力气挣动手脚,任由粗糙的麻绳磨破腕骨:“儿臣愿代兄长受罚!求皇后明鉴!您不要再逼他了!”
惊雷劈开云层时,第二十杖重重落下。少年涣散的瞳孔里,最后倒映出漫天雨丝织就的银网。
凤冠垂旒遮住通红的眼尾。暴雨冲刷着刑凳上蜿蜒的血迹,在青砖缝隙里开出猩红的花。
景子璎晕了,所以没看到后面的事,他被人抬回王府,休养了好几日。
他好转后还想进宫,却被下了令府中养病,呈给景帝的折子也深仇大恨,派去打探的人没有消息传回。没人知道太子如何了,没人知道雨夜里发生了何事。
只有国公府里要迎新姑爷的事在京中沸沸扬扬。
金线在烛火下流转出细碎光晕,昭阳县主赤足踩过满地的红绸,指尖抚过嫁衣领口那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她忽然笑出声来,惊得正在穿珍珠帘子的婢女手一抖,圆润的东珠滚落满地。
自小时候,她见到林沐的第一眼就喜欢了,那么好看有才华的男孩是她从未遇过的。像小说里校霸总被好学生吸引,小混混钟情于乖乖女……人们好像总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寻自己没有却向往的那一面,一方面珍视那些特质,一方面又想拉他一起入这深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儿时的幻想成了真,当赐婚的圣旨送来时,柳婕险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再加九十九颗南诏夜明珠缀在裙裾。”她拎起三尺长的金丝绣云纹霞帔,铜镜里映出眼角朱砂痣红得妖异。二十二名绣娘熬了七日才完成的九重嫁衣,此刻正流淌着落日熔金般的光泽,层层叠叠的鸾鸟尾羽用孔雀羽捻线绣成,稍一走动便泛起幽蓝涟漪。
女子只有结婚这日才能在衣裙上绣真正的凤凰,她当即就选了红底金线的满绣婚服,整片的凤凰满绣,罗裙也是凤穿牡丹纹,她幻想着穿上她嫁给林沐,成为上京城里最瞩目的新娘。
妆台上搁着今晨才送来的金累丝嵌红宝凤冠,衔珠凤凰口中那颗鸽血石足有拇指大小。县主捏起金镶玉合欢簪轻轻划过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林家公子那双总含着霜雪的眼睛。那又如何?她将簪子狠狠插进发髻,缠枝牡丹金步摇顿时叮咚作响,皇帝既已下旨让他入赘,他就必须遵旨,柳婕生得美,在家中备受宠爱,从没有什么是她求而不得的。她坚信自己有能力让那双眼睛迟早要为她化出春水。
“县主,林家还未送来的聘礼...”掌事嬷嬷欲言又止。
“这样太轻慢了!”有个侍女附和道,似要为她鸣不平。
昭阳县主看也不看她,只说了句“掌嘴!”
女孩被打了几巴掌打发到外院去了。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们柳家不是贪图财物的人,你们若还敢有人对新姑爷不敬,她便是下场!我夫君书香世家、少年天才,师承翰林,在御前作诗得过魁首!如今林家是没落了,可以他一身才学加之我从旁助力,还怕没有封侯拜相的那一日?莫要吓了你们的狗眼看人!”她支走下人,只留最贴心的彩环在旁,她踢开脚边装南海红珊瑚的檀木箱,赤金镯子撞在箱角发出清越声响,又拿出一串钥匙“去把本县主的家私都拿出来说是林家送来的,本县主要让全长安都知道,昭阳郡府的送嫁队伍能铺满朱雀大街。”
七十二抬红木妆奁次第排开时,连见惯富贵的礼部侍郎都倒吸凉气。西域玛瑙雕的并蒂莲在日光下流转血色,翡翠雕的百子千孙树每片叶子都能随风轻颤,最末那抬装着整块羊脂玉琢成的合卺杯,杯身缠着用三千根金丝编成的连理枝。昭阳县主扶着侍女彩环的手踩上铺满金箔的台阶,听见街边孩童追逐着捡拾喜钱,忽然想起年幼时躲在屏风后偷看林沐抚琴,琴弦割破手指时滴在宣纸上的血珠,也是这样艳得惊心。
因为是入赘,不需要新郎来接。她本不需要出门只在房中等着新姑爷来就可以,可是她喜服这般华美,没人看岂不是枉费心机,于是不顾爹娘和喜婆“不能走回头路。”的反对,硬是坐着轿辇从侧门出去,又沿着朱雀街转了一圈,回到柳国公府她们的新房中。
二人新房是她往日里住的院子,经过重新修缮一切都是她用惯的物件。让彩环倒了杯茶来,柳婕坐在榻上摸着丝滑的鸳鸯锦被,想起街上人们的夸赞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和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