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声突然变大,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小锤在敲击。卓西度深吸一口气:"国强,我在深圳开餐饮店,卖广西煮粉。"
"个体户?"韦国强猛地站起来,撞翻了凳子,"你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去当个体户?"
"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韦国强声音颤抖,"大学培养我们四年,你就去卖粉?你对得起人民助学金吗?"
床上的韦母虚弱地咳了几声。卓西度压低声音:"国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送伯母去医院,之后你怎么骂我都行。"
韦国强沉默了很久,终于伸手接过钱,但眼神里的失望像刀子一样刺向卓西度:"我去借拖拉机。"
趁韦国强出去找车的空档,卓西度迅速检查了韦母的状况。高热、呼吸急促、肺部啰音——很可能是细菌性肺炎。在前世,这只是普通的感染,但在1983年的农村,足以致命。他从行李中又找出几瓶维生素和营养剂,小心地收进抽屉,不想再刺激韦国强。
拖拉机的声音由远及近。韦国强冲进屋,手里多了一件破旧的军雨衣:"车来了,走吧。"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韦母抬上拖拉机后斗。卓西度脱下西装盖在老人身上,自己只穿着湿透的白衬衫。韦国强默默把雨衣递给他一半,两人在雨中紧紧挨着,为韦母撑起一片相对干燥的空间。
去县城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卓西度望着路边掠过的稻田和村庄,想起前世韦国强在母亲去世后的消沉。那时他请假来农场陪老友,两人在煤油灯下整夜喝酒,韦国强反复说着一句话:"要是有钱早点送妈去县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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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医院比卓西度想象的还要简陋。斑驳的墙壁上贴着"救死扶伤"的标语,走廊里挤满了病人和家属。韦国强跑去办手续,卓西度则守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邻座一个抱着孩子的农妇好奇地问:"同志,你是韦老师亲戚?"
"大学同学。"
"韦老师人好啊。"农妇压低声音,"我家娃在子弟学校读书,交不起学费,韦老师偷偷垫上的。听说他为了给老娘治病,把手表都卖了..."
卓西度心头一震。他记得那块表——大学毕业时韦国强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宝石花牌,当时还得意地给大家展示过。
手续办完,韦母被安排进六人间的病房。医生看过从深圳带来的药,惊讶地问:"进口的?县里都没有。继续用这个,加上我们的治疗,应该能控制住。"
安顿好韦母,已是深夜。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卓西度和韦国强并排坐着,谁也不想离开。
"饿了吧?"卓西度打破沉默,从行李里掏出几个深圳带的法式小面包,"尝尝,特区买的。"
韦国强机械地接过,咬了一口,突然哽咽:"妈这辈子...连这种面包都没吃过..."
卓西度不知如何安慰。前世的韦母直到去世都没离开过灵县,最远只去过地区所在的玉林市。
"西度,为什么?"韦国强突然抬头,眼睛通红,"为什么你能狠心放弃国家分配?你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们吗?大学生,干部身份,铁饭碗..."
"因为我看到了未来。"卓西度轻声说,"国强,计划经济正在解体,未来是商品经济的时代。在深圳,一个普通工人月薪能到200元,是我们的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