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群鸟惊飞。
南宫离冲出门,听到一个老妇人凄厉地哀嚎:
“混账东西!当初死的怎么不是你呢?!——该死的是你啊!”
祠堂里,满地碎瓷,年轻的将军跪在青砖地上,衣甲黑沉沉的,就像凉州城的夜。
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怀里抱着一块木牌位,指着他鼻子厉声咒骂,满头华发根根倒竖,昏黄的眼睛布满血丝,喷射出怒火,嗓音悲愤、沙哑。
自从执掌定北军,儿子十年没回家。偌大将军府,就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在守灵堂。
没什么比亲生母亲的诅咒更怨毒,跪着的人微微晃了晃:“等给您送了终,我就去死。”
“孽障!还敢咒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要把你带走,到地底下给雪儿赔罪!”
地上的人闭了闭眼睛,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流露出隐隐的哀伤。
不知是否定北军衣甲颜色深的缘故,南宫离觉得,这家伙好像又比昨天苍白了些。
老侯爷战死时,苏夫人还不到四十岁,而就在她收到噩耗前往奔丧途中,前线又传来灵堂失火的消息。
可怜的寡母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伤心过度,头发一夜全白了。
灵位前,供着一把黑沉沉的乌铁枪,乃苏家家传之物。苏唳雪走过去,将它仔细擦拭好,搁回原处,替花瓶收了尸,又给父亲和妹妹的灵位续了三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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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瞥见了乖乖立在门边的小公主,愣了愣,忽然就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娘,您老别这么大气性嘛!年纪大了,眼神儿又不好使,小心再扎着!呐,这几日我出门儿,您有什么事儿就跟这丫头说,不用见外哈!”
“混账!你妹妹要活着,一定又乖又听话,不像你,就知道出去鬼混——烂泥扶不上墙!”
那似乎被骂烦了的人皱了皱眉:“行啊,那您干脆现在就杀了我呗。”
“逆子!”
苏老夫人说着,抄起牌位前供奉的乌铁枪嗖地一下扎过来。
七尺寒枪擦着耳际堪堪掠过,咣当一声巨响,小院儿里半架子晒得暖洋洋的衣物被掀了个底儿朝天。
群鸟呀呀惊飞。
南宫离吓得心突突直跳。
那么快一枪,根本来不及躲,万幸偏了三寸,否则,凭这力道估计能把这混蛋扎个对穿。
“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英姿飒爽的老人家“哐”地砸上门,差点儿把门拍碎。
死里逃生的人缓缓直起身,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已麻木:“哎,没吓着你吧?”
“你以为女孩子都是被吓大的吗?”
南宫离翻了个白眼。忽然,瞥见枪尖下压着一件红艳艳的嫁衣,伸出纤纤的手想拾起来。
“呀!张婶,这是什么啊?”
“别瞎碰!”
黑衣黑甲的人眉毛立起来,突然厉声喝止。吓得她赶紧缩回手,人也微微瑟缩着。
张婶是苏夫人的陪嫁侍女,在将军府待了大半辈子,看小公主害怕的样子,满眼都是心疼,嫌弃地“啧”了一声不解风情的武夫,又赶忙柔声来哄她:
“小殿下不知,这些啊,都是夫人以前给唳雪小姐置办的嫁妆。她可宝贝了!这么多年一直好生收着,每年中秋时都要嘱咐老身拿出来仔细晾晒、打理一番。”
她怀里,还抱着一床同样红艳艳的喜被。
一听是故人之物,南宫离顿时两眼放光,又跑过去,轻轻地摸了摸那漂漂亮亮的被面,稀罕极了的样子:“哇!这被子好软和啊!”
张婶被她逗笑了。
这蜜糖似的小美人儿,声音甜甜的,听得叫人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