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吾儿亲启

此后二十年,镇北侯书房永远为夫人留着一扇雕花窗。长公主描摹塞外烟霞时,狼毫笔尖总会不自觉地写下军报日期;

萧震霆批阅边关文书时,朱砂墨里总掺着夫人亲手调的安神香。直到那年深秋,北狄狼骑突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狼山隘口,白虎旗在漫天箭雨中化作血色齑粉。

“寒儿。”轻唤声自身后响起时,萧道寒正将最后一片信笺浸入寒潭。水面上浮动的月光突然碎成千万片,就像那日从父亲胸腔里喷涌而出的血珠,在黄沙地上开出一串猩红的梅。

长公主的素色裙裾扫过书房地面,翡翠念珠缠在苍白的手腕上,碰撞声与记忆中的箭啸渐渐重合。

“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像是一把淬过冰的刀子,冷的彻骨。

萧道寒转身时,望着这个教他执笔习字的妇人,忽然想起十四岁猎到第一只白狐时,母亲用狐尾毛给他制的笔如今还收在紫檀匣里。而现在那匣子里该添些什么?父亲的断剑?玄甲军的铭牌?还是三万将士未寒的尸骨?

“为什么?”剑锋指向咽喉时,他看见母亲眼底晃动的烛光。

很多年前的上元夜,这个女人也是这样站在廊下,提着琉璃灯为他照亮归家的路。此刻那盏灯似乎又亮了,却照出她袖口蜿蜒的暗纹——那是只有皇家死士才会用的密云锦。

萧道寒的剑尖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倒映出母亲眉心的朱砂痣——那是庆隆帝亲手为胞妹点的守宫砂。

“你父亲接我过门那日,嫁妆里有口描金箱。”长公主忽然抬手抚过翡翠念珠,某个珠孔闪过诡异幽光,“今夜子时,去佛堂寻第七块地砖。”

翡翠相击声渐远,潭边只剩半幅被剑气割裂的素纱。萧道寒弯腰拾起残纱,发现夹层里缝着褪色的北狄狼纹——这种双头狼图腾,十年前就该随北狄王庭覆灭而绝迹。

佛堂的檀香比往日浓烈。萧道寒数到第七块青砖时,指尖触到凹凸的狼爪印。暗格弹开的刹那,二十封火漆密函哗啦啦倾泻而出,最上方那封的印记,正是他午后才在残甲上见过的皇家军器监虎头徽。

“大历四年三月初七,白虎旗前锋营换防路线图。”泛黄的宣纸被烛火舔舐,某个字迹突然浮现血痕。这是北狄巫族特有的骨血笺,遇热方显真容。萧道寒的瞳孔映出末尾那方小印:九瓣金莲,当朝长公主独有的私章。

供桌上的观音突然发出机括转动声。萧道寒闪身躲进帷幔,看见母亲跪在蒲团上,腕间念珠正卡进莲花座凹槽。佛龛缓缓移开,露出暗格里淬毒的金簪——簪头双狼交缠的造型,与北狄王冠上的图腾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