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母摇摇头，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哪里，其实我好像早就醒了，只不过睁不开眼睛。"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讲述一个秘密，"和你爸爸在梦里聊了好久。"

赵倩心头一颤。父亲突发心梗去世，倩母从医院回到家就一直昏昏沉沉睡到现在。

自从倩父沉迷传销后，在赵倩的记忆里，父母的关系一直很紧张，母亲总是不停地抱怨倩父的每一个荒唐的投资，然后便是父亲面目狰狞地反驳，最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

所以，一开始她差一点代替母亲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直到自己在海边那场崩溃——当海浪声与痛哭交织时，她才明白，有些伤痛太深，深到眼泪都流不出来。爱与恨可以如此纠缠不清地共存。

"都和爸爸说什么了？"赵倩轻声问，扶着母亲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倩母的脸上突然焕发出少女般的光彩，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好像回到了和你爸爸刚认识的时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家居服的衣角，"那时候他在纺织厂当技术员，我在厂食堂窗口打饭。他每次来食堂都要在我窗口排队，直到结婚后我才知道，她根本就不爱吃我那个窗口的面食……"

赵倩从未听过这些故事。在她印象中，父母的关系从来都是剑拔弩张的。此刻母亲讲述的80年代爱情——自行车后座的约会，偷偷塞在饭盒里的情书，冬天共用一副手套的温暖——像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第一次约我看电影，买了最后一排的票，结果放的是《少林寺》，打打杀杀的声音太大，我们连句话都说不上。"倩母笑出声来，眼角的皱纹又聚在一起，"散场后他懊恼得直挠头，说下次一定打听清楚……"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赵倩从温馨的回忆中抽身："妈，我叫份外卖吧，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倩母摆摆手："不饿，梦里你爸爸给我煮了面，还是那么咸……"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急忙转过头去。

赵倩假装没看见母亲抹眼泪的动作，拿起手机点了两份粥。

门铃在十分钟后响起，赵倩以为是外卖，开门却看到程琳站在门外，眼睛红肿，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倩倩！"程琳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让赵倩后退了半步，"我才听说叔叔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赵倩愣住了。父亲去世后，她一直忙于案件，还没来得及通知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