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侍奉的宫女落霜连忙福身,指尖绞着帕子:"回娘娘的话,荣亲王在醉仙楼喝多了,陛下亲自去接了。"她偷眼瞧着主子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康令颐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玉般的指尖攥紧锦被。烛火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转,不知是失落还是委屈:"所以他把我一个人扔在龙涎宫是吗?"话音未落,寝殿外突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鎏金宫灯的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龙涎宫的鎏金兽炉里,龙涎香正化作袅袅青烟,将室内的气氛熏得绵软。萧清胄死死揪着萧夙朝的中衣领口,醉意朦胧的眼眸泛起水光,像只撒娇的幼兽般蹭着兄长的脖颈:"哥你今晚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我想听,我好久没听了。你能不能不跟皇嫂睡了?"少年王爷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酒气喷在萧夙朝脖颈间,将帝王的衣襟洇出深色痕迹。
萧夙朝无奈地捏了捏弟弟发烫的耳垂,冕旒随着动作轻晃:"朕成婚了不跟令颐睡,难不成跟你睡?"他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纵容,指尖却轻柔地替萧清胄顺抚后背。
"嗯!"萧清胄突然来了精神,抬起泛红的脸,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萧夙朝,"就跟我睡!小时候你总抱着我讲故事,我还枕着你的手臂睡着过!"他说话时带着醉汉特有的大舌头,却固执地摇晃着兄长的手臂,"哥你忘了吗?"
萧夙朝看着弟弟这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小子醉了没?"
"醉了!"萧清胄理直气壮地把脸埋进萧夙朝肩窝,声音闷闷传来,"就是因为醉了才敢跟你说!"少年王爷的手掌不安分地扯着兄长腰间的明黄绦带,"哥你就陪陪我嘛......"
殿内一时陷入寂静,唯有更漏声滴答作响。康令颐看着这对难分难舍的兄弟,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轻轻起身,月白色寝衣滑落肩头,发间东珠流苏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你跟他睡吧,我去找我儿子了。"
萧夙朝闻言猛地转头,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他长臂一伸,将康令颐重新揽入怀中:"不行!你都成婚了不跟朕睡,难不成跟那个男的睡?等等——"帝王突然愣住,眼底泛起疑惑,"哪个儿子?"
康令颐被他的反应逗得轻笑出声,伸手戳了戳他高挺的鼻梁:"小恪礼啊,软软的抱着可舒服了。"她挣脱开萧夙朝的怀抱,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走了昂,明天见。"
"哎!令颐——"萧夙朝伸手要挽留,却只抓到一片残影。他望着康令颐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怀里赖着不走的弟弟,无奈地叹了口气。龙涎宫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面上与萧清胄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恍若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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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宫灯将偏殿的雕花槅门染成暖橘色,康令颐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裙摆扫过盛满夜露的铜鹤香炉。推开雕花木门时,屋内弥漫着孩童特有的奶香混着龙脑香,床榻上萧恪礼正蜷成虾米状熟睡,软绸被蹬到了床尾。
"母后?"床榻另一侧忽然传来窸窣响动,萧尊曜顶着鸡窝头坐起身,月光透过纱帐洒在他稚嫩的眉眼间,墨玉般的瞳孔映出康令颐温婉的面容。少年揉了揉惺忪睡眼,发间系着的明黄丝绦歪到一边,"你怎么来了?"
康令颐解下外裳搭在屏风上,发间东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你父皇正哄着你清胄皇叔呢。"她坐到床沿,指尖拂过萧恪礼红扑扑的脸颊,"我来跟我的小宝贝们挤挤。"
萧尊曜的眼睛瞬间亮得如同缀满星辰的夜空,他几乎是扑进康令颐怀中,丝绦扫过她胸前的璎珞发出细碎声响:"那母后能不能抱我睡?我和恪礼都四岁了,你还没抱过我们睡觉呢!"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带着孩童特有的委屈腔调。
"来吧我的小月亮。"康令颐将少年搂进怀里,发间茉莉香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在帐幔间氤氲开来。她伸手替踢被子的萧恪礼重新盖好绸缎被面,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母后最好了!"萧尊曜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肩窝,忽然瞥见弟弟翻动的睫毛,"恪礼醒了?"
"母后要抱抱......"萧恪礼迷迷糊糊地呢喃着,藕节似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月光爬上他圆嘟嘟的脸颊,将湿润的眼角映得发亮。
萧尊曜立刻坐直身子,像只护崽的小兽般挡在康令颐身前:"母后先抱我的!你等会儿!"他转头望向康令颐,眼中满是期待,"母后今晚真的陪咱们睡吗?"
"真的。"康令颐笑着将挣扎的萧恪礼也搂进怀中,两个孩子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寝衣传来。龙涎宫方向隐隐传来更鼓声,而偏殿内,母子三人的影子在帐幔上叠成温柔的剪影,伴着孩童绵长的呼吸声,在月色中静静流淌。
龙涎宫的更漏已过三响,萧夙朝坐在床榻边,望着熟睡中仍紧攥自己衣袖的萧清胄,眼底满是无奈与宠溺。少年王爷酒气未散,呼吸绵长而温热,偶尔呓语几声,皱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帝王指尖轻抚过弟弟泛红的脸颊,动作比拂过龙案上的奏折还要轻柔。
终于确定萧清胄彻底安睡,萧夙朝小心翼翼抽出衣袖,起身时玄色龙袍下摆扫过满地月光。他抬手唤来候在殿外的江陌残,压低声音吩咐:“明日荣亲王抱病,不必上朝。”目光扫过榻上安稳的身影,又补了句,“你在这儿守着,若有动静即刻唤朕。”
“喏。”江陌残单膝跪地,玄铁面具下的声音沉稳有力。
踏出寝殿的瞬间,夜风裹挟着玉兰香扑面而来,萧夙朝却无心欣赏夜色。他想起康令颐离去时狡黠的笑容,想起偏殿里两个孩子软乎乎的模样,心口泛起莫名的酸涩。龙袍下的双手不自觉攥紧,帝王阔步朝着偏殿走去,冕旒晃动间带起细碎声响。
推开偏殿雕花木门,暖黄烛火与孩童特有的奶香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纱帐,洒在床榻上紧紧依偎在康令颐身侧的萧恪礼与萧尊曜身上。两个孩子像糯米团子般挤在母亲怀中,萧尊曜的手臂搭在康令颐腰间,萧恪礼更是整个人蜷成虾米,小脑袋埋在她颈窝。
萧夙朝立在床边,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喉间突然发紧。他嫉妒那两个小小的身影,嫉妒他们能肆意享受令颐的怀抱,嫉妒他们在她怀中睡得如此安稳。帝王伸手,指尖悬在萧恪礼滑落的锦被上方许久,才终于轻轻替他掖好被角,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卯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宫墙,龙涎宫的鎏金兽首香炉中,最后一缕龙涎香化作青烟消散在晨光里。夏栀栩握着鎏金刻漏的指尖泛起薄汗,看着浮箭即将抵达辰时初刻的刻度,终于轻咳一声:"陛下,到点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