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忽有山雀惊飞,扑棱声里混杂着彼此错乱的呼吸。
苏雨烟转头望着他浸透汗水的衬衫领口,忽然发现第三颗玛瑙扣果真被自己拽脱了线。
“顾总这件衬衫......”
她指尖虚点那处残线,却被突然俯身的人惊退半寸。
顾知宴拾起落在马鞍上的苜蓿花,轻轻簪进她松脱的发髻:“苏博士这声抓好了,可比顾氏智脑的启动指令更管用。”
当温血马恢复盛装舞步的优雅,顾知宴忽然策马贴近饮马池,水面倒影里两人轮廓严丝合缝。
“数学家现在该明白,恐惧的导函数永远不是速度本身,而是……”
顾知宴虚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半寸,“而是你选择把缰绳交给谁。”
五只白鹭掠过泛起涟漪的水面,惊散了倒影里他未说出口的诺言。
苏雨烟望着突然惊飞的红蜻蜓,忽然明了那些深夜里实验室“恰好”亮着的顶灯,原是这个男人将运筹帷幄的城府,都化作了最温柔的守护算法,比任何数学定理都恒久的告白。
饮马池泛起第十九道涟漪时,顾知宴掌心覆住她仍攥着缰绳的手。
交叠的掌纹间,汗湿的缰绳正将五月晨光绞成蜜色的丝。
当红蜻蜓再次掠过苜蓿田,顾知宴突然策马加速。
苏雨烟忽然察觉后背早已熟悉他胸膛的起伏韵律。
晨雾散尽的沙场上,十二匹温血马正列队饮水。
顾知宴翻下马背伸手接她,虎口处被缰绳磨破的伤痕擦过她腰侧:“苏博士这身骑装……”
他摘去她发间苜蓿花簪在怀表链上,“倒比顾氏智脑的防火墙更难攻破。”
更衣室方向的石板路落满碎金,顾知宴虚扶着她的手肘却停在礼貌距离。
两人小指第五次相撞时,他忽然驻足:“下周六......把陈院士的研讨会改到上午?”
苏雨烟数着第七块青砖,后背残留的体温忽然灼人起来。
喉咙里挤出的“好”字轻得像飘落的绒花。
顾知宴解下缠着苜蓿花的怀表链,突然轻笑:“等你能策马过溪......”
鎏金表盖弹开时惊起只红嘴蓝尾喜鹊,“带你去锡林郭勒看星群坠进草海。”
更衣室的铜门把手映出两人交叠的轮廓,顾知宴突然用受伤的手撑住门框。
雪松香混着她鬓角渗出的蜜桃味汗珠,在空气中发酵成某种危险的鸡尾酒。
三十米外传来马童清理鞍具的声响,惊醒了悬在呼吸间的万语千言。
“换好衣服……”
顾知宴退后半步,拉开蒸腾着体温的距离,“带你去尝马场自酿的梧桐蜜。”
玻璃窗滤进的阳光里,苏雨烟看见他喉结滚动三次,终究没说出压在舌尖的那句邀请。
更衣室内,苏雨烟将发热的脸颊贴上冰凉的大理石墙,锁骨间的北极星吊坠随喘息轻晃。
她闭眼任冷水扑上面颊,忽然想起顾知宴教她控缰时的低语。
那些被疾风重写的记忆,此刻正化作新的算法,在混沌系统里描摹出相轨的初态。
两人一前一后踩着满地碎金走向停车场。
保镖拉开车门时,顾知宴忽然回身。
他指尖擦过后视镜上栖着的红蜻蜓,将某种灼热的目光簪进她松垮的发髻:“下午要飞新加坡。”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虎口磨破的伤痕,“中午不能陪你尝梧桐蜜了。”
苏雨烟攥紧帆布包里的马术手套,上面还沾着他虎口渗出的血渍:“回来该先休息……”
话出口才惊觉逾矩,慌忙补了句,“顾氏智脑的能耗模型需要您终审。”
红旗L5碾过满地梧桐影,停在锦华公寓9号楼前。
顾知宴的手掌仍虚扶在车门框顶。
苏雨烟瞥见他后颈晒红的皮肤——
那是今晨替她挡了两个小时烈阳的痕迹,那抹灼痕比她演算过的任何混沌模型都令人心颤。
“下周我和唐果她们到马场练习……”
9号楼308室的窗帘动了动,似是林小满在偷看,“顾总好好补觉。”
顾知宴忽然用缠着纱布的手指点亮手机屏幕,航班信息在阳光里泛着冷光:“回来接你吃……”
他喉结滚了滚,改口的瞬间惊飞了车顶的灰斑鸠,“吃我煮的醒酒汤。”
记忆突然闪回半年前的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