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斯科特。”奥莉薇亚向门外进来的人打着招呼。</p>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在四天前才刚刚见过一次。”</p>
少年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就好像那顺着缝隙吹进来的冷风。</p>
他的身后正伸展着那对雪白的羽翼,现在这双翅膀早已经在吟游诗人的歌谣中广泛地流传了开来，黑夜中掉下来的雪花、把白云插在肩膀上，总之用什么来比喻它的都有。</p>
而这双令人惊艳的翅膀如今却被主人嫌弃地抖了抖，然后嗖的一下收了回去。</p>
斯科特觉得它有点太大了而这扇门并不算多么宽阔。</p>
奥莉薇亚笑了笑，不知道是为了斯科特的话,还是他这有点幼稚的举动。</p>
她将手边的热茶朝着来人的方向推了推。</p>
“就算这中间只相隔了四天，但在许多人眼里,发生的事却比过去的四百年还要更复杂些。”</p>
“对你，对我来说不都是如此”</p>
斯科特迟疑了一瞬，便已经接过了那个茶杯。</p>
“是这样的没错。”</p>
不管是对于他而言,还是对于奥莉薇亚而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之多、之杂,根本难以用一句话具体地概括出来。</p>
不然他也不会迟了那么久，直到那封投降书在整个大陆上闹得沸沸扬扬了，才勉强抽出时间来到这里,重赴曾经的那个约定。</p>
是的,约定。</p>
以斯科特在神明审判席上拿出来的那段记忆为筹码,和奥莉薇亚之间所定下的约定。</p>
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这是斯科特的生活所带给他的宝贵经验。</p>
而现在,这条经验也适用在对面这个少女的身上。</p>
天知道斯科特从奥兰多的手里得到那段记忆时有多么惊讶,直到现在他其实也不太能理解,奥莉薇亚是怎么猜到他会需要这个的</p>
或许能在万千候选者之中脱颖而出，还能成为笑到最后的圣徒的人，其智慧和心计本就不可能简单到哪里去吧</p>
可也越是因为如此，斯科特也就越敬佩奥莉薇亚的果断。</p>
能看得出来,她改主意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过一两分钟而已。</p>
这其中含有赌的成分而一旦她赌输了，将会和其他人设想的那般全盘皆输，绝对不可能逃过伪神的报复。</p>
可是现在说那些好像没什么意义了，奥莉薇亚还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就像斯科特还是赢下了那场对战的胜利。</p>
作为交换，斯科特需要为这份昂贵的“信任”所付出的，第一是不参与中心城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第二就是现在的这次见面。</p>
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说自己忙的是大陆的重建、异族和人类的沟通，那么奥莉薇亚忙碌的则是整个中心城的构建和重组。</p>
失去了伪神和大祭司的中心城就好像是一只没了头的苍蝇，当压在最上面的顶梁柱消失不见之后，人们的第一反应就</p>
是六神无主，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p>
可等时间稍微长久一点之后，他们的第二反应就该变成</p>
那个位置，我也想坐。</p>
大大小小的祭司、长老，隶属于各个圣徒的追随者们，这些不同的势力同时兴风作浪的时候，整个中心城将会变成一滩浑浊的污水。</p>
而奥莉薇亚正是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硬生生在这四天之内将这滩污水给平定了下来。</p>
少年的目光在对方那更加消瘦了的身形，还有许久没睡好而泛起了青黑的眼窝上掠过，然后落在了这个屋子里。</p>
他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感到惊讶了，这地方离地面足有几百米的距离，是比任何法师塔的顶层还要更高的高度，周围没有一个建筑能和它比肩。</p>
在象征着高高在上的地位的同时，它也同样代表着安全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全。</p>
没人能轻易通过传送法阵来到这里，除非他们和斯科特一样长着双自带飞行功能的翅膀。</p>
奥莉薇亚是经历过刺杀了吗</p>
她现在所面临的危险，竟然已经将她逼到了这么一个空中阁楼里来</p>
“你想要借助这封投降书进入帝都”斯科特开口问道。</p>
他看过了那封从中心城发出去的投降书，上面的内容并没有什么花样，是实实在在的示弱和投降。</p>
作为投降的代价，奥莉薇亚会选择交出所有和伪神实验计划相关的人员，并且将所有的实验室地点主动开放。</p>
在许多人看来，这投降书更像是奥莉薇亚递上的一份礼物，一份投靠帝都皇室的礼物</p>
这份礼物的分量是那么重，足够皇帝直接封她为一个女侯爵甚至是女公爵了。</p>
“不。”</p>
谁知，奥莉薇亚竟然直接否认了这点。</p>
“我从未想过去投靠皇室，或许这份功劳足够我换个不错的爵位，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p>
“不是你想要的”斯科特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p>
“当然。”少女回答道。</p>
她的那</p>
双纯白的眼瞳里又一次闪过了光芒，名为“野心”的光芒。</p>
而这一次，这野心清清楚楚地照在了斯科特的身上，让斯科特似乎明白了，连自己也成了对方计划中的一环。</p>
“这点分量还远远不够。”奥莉薇亚说，“我想当教皇，斯科特。”</p>
“不会有人比我更配合你的清剿行动了，哪怕是帝都的贵族们也一样你是知道这点的，不然也不会亲自来到这里，不是吗”</p>
“伪神留下来的实验数据太过诱人了，仅凭那能够强行提升天赋的药剂，就足够不知道多少个贵族睡不着觉”少女没多少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但我却不同。”</p>
“我想要的只有最高的那个位置我和奥兰多深受那实验的苦楚。”</p>
她刷的一下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在那圣洁的白袍之下，露出的是奥莉薇亚曾经一刀又一刀在皮肉上刻下的</p>
符文。</p>
她把那些疤痕伸到了斯科特的面前来。</p>
“我和他们是不同的，你会选择帮我的，对吗”</p>
奥莉薇亚没有再提及自己的那次帮助，因为再说下去就多出了几分挟恩图报的意味。</p>
但她心里却依旧清楚，清楚斯科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p>
为此，她不惜再将那些丑陋的伤疤亮出来，为自己打动对方的可能性再增添上几分。</p>
“”</p>
沉默许久后，斯科特还是开口了。</p>
“我想看看那些实验室。”</p>
奥莉薇亚的眼睛一亮，唇角的笑容也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p>
奥莉薇亚是个和外表极其不符的人。</p>
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p>
作为被教廷专门征收来“侍奉神明”的候选者，她当然有着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加出众的外貌。</p>
窈窕匀称的身材，白皙漂亮的脸蛋，再搭上那身属于神官标志的白袍的时候，无端就生出几分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圣洁。</p>
奥莉薇亚，你天生就是应该待在教廷里的。</p>
许多人见了她之后都会这样感慨道。</p>
但是</p>
教廷</p>
奥莉薇亚敛起了眸子，一双眼瞳变得幽深。</p>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真的还会选择来教廷吗</p>
在奥莉薇亚的前半生中，她的身边就只有自己的弟弟。</p>
她的父母是人们口中英勇过头的冒险者，曾经在汹涌的兽潮里被同行的大人物推了出去，连骨头都要从那些腐臭的兽肉里面现扒出来。</p>
搞笑的是，因为那魔兽一口气吃了太多的人，等到各家去认领尸骨的时候，还闹出了不少你拿错了我父亲的头、我丢掉了你祖父的脚这样的阴间笑话。</p>
奥莉薇亚只是紧紧地牵着弟弟跟在人群的后面望着，</p>
等到前面的人终于散尽，而地上只留下两具歪歪扭扭的骨头时，她这才上前交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来认领。</p>
“确定这两具尸体属于你家对吗”负责这件事的人随口问了一句。</p>
对方连眼皮也没有抬，显然他真的只是随口问问会因为意外而死亡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尤其是这种只有一丁点的力量却又自以为能成为英雄的家伙们，每年都会出那么几个。</p>
但当他看到登记簿上的名字时，那表情却实实在在的变化了一瞬。</p>
“康斯坦丁吗哦哦，这真是太令人可惜了。”那人的话题转变的很快，但却依旧瞒不过一个十岁女孩的眼睛。</p>
那天晚上，奥莉薇亚看着弟弟睡着以后，就一个人偷偷爬起来，钻到了自己早就看好了的一个酒桶里面。</p>
夜晚正是人们放松的时候，尤其是在满是喧嚣、粗口和到处乱溅的酒水泡沫的地方，人们更是不可能憋住心中的任何秘密。</p>
“嘿，康</p>
斯坦丁那个家伙，怎么偏偏就得罪了”</p>
嘘，那可是个大人物万一被听见了，下一个该死在兽潮里的家伙就该变成你了你不是还有个两岁的女儿吗”</p>
“谢了兄弟，这杯松子酒我请你。哦，哪怕是为了露比我也要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神明在上，这种良心被谴责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p>
“谁说不是呢康斯坦丁家不也是还有两个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也才十岁吧”</p>
“十岁啊唉，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怎么样。”</p>
“应该会有人愿意收养他们吧，毕竟是两个幼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