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弈神思模糊之际尚还听得耳中嘲讽,不由咬牙轻笑。
有命无命又何妨,人心所戚,从来不当是寿数终了,而是万千个求不得。
他纵有求不得何家万全之苦,求不得与平怀瑱相守之苦,却也定要求得太子天命所归,手掌社稷,求得这一朝毒虫蛇蚁,尽遭倾覆。
更愿求得平怀瑱登基之日,终有明君照日月,再无冤罪落人间。
刑室里血腥味漫了个多时辰。
何瑾弈意识回笼,不知何时已回到牢房之中,身下铺着洁净床褥,竟有太医在旁诊治。昏迷前的满腔血气没了,鼻间隐隐散着清爽药香,周身伤痕皆被仔细敷了软膏。
那一时心中忽生希冀,他转眸去寻,原想能在身侧见到平怀瑱,可寻了半晌终究失望。
生时多见一面,已成奢求。
牢外正是夜阑更深。
何瑾弈仅是不知,他所望再见之人不过方从他身边离去。
平怀瑱来此一趟不可久留,除亲眼见他无性命之忧,更为同何炳荣相议两句,不日就要护他离开。
平怀瑱已不可多待,眼下何瑾弈于牢中不再平安,刑部有心加害,教他连一句滥用私刑都斥不得。
这锦心少年数次助他与六皇子相抗,要那几人如何不视他为眼中钉?尤是宜妃,怕是早在十年之前便已深种此恨。
罪未落,刑未决,平怀瑱恐在事终之前,何瑾弈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将他一人带出不难,这无底天牢经年关押了死囚无数,但寻一人予之恩赏,则可令之替了何瑾弈。难的是刑室再压他问审,两相面对,遭人识破。
为解此困,唯有逆反之罪及早尘埃落定。
何炳荣静坐其子身旁,手掌抚于额上,默声陪了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