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轻轻嗤笑一声。结草衔环这种话,便是说给鬼听,鬼也不会信的,但君臣之间都早已习惯了这种修辞。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当年为报仇而和离,朕看在眼里,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责怪,甚至佩服你。”圣人口吻很淡,像是在开导他,“怎么到了今日,你反而看不清局势了?”圣人微微低下身子,凑近裴耽身边,压低声音道,“先帝,已经死啦,如今,是朕的天下——”
“哗啦——哗啦——”外间骤然有冷风狂啸,吹不动沉重的帘帷,只是振振地作响。孟朝恩在外头小心禀报:“陛下,庶人李奉冰前来谢恩。”
裴耽突然抬起了头。
刹那间,他看向圣人的目光淬了狠毒,像一把刀子亮出了锋刃。然而圣人却安然地笑了,好整以暇地挥挥袖,“快进来,外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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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冰眼观鼻鼻观心,在裴耽身后不远处跪下,行大礼。李奉韬挥了挥手,裴耽便向圣人行礼告退。
奢华的衣角拂过奉冰身边,他神容不动,“草民向陛下谢恩,承蒙陛下送药及时,下仆春时已经醒来。”
“醒来就好。”李奉韬笑道,“世道多歧,四弟身边有这么一位忠心护主的义仆,朕也觉得宽慰。”
奉冰平静地道:“不敢,草民主仆二人,两条贱命本不足惜,全赖皇天洪福,天下无恙,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李奉韬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忽然生出些恶趣味,柔和着声音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那个河中府使什么来路,好像很清楚你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