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花不如野花香

“馒头,黑了它。”

她腕上的手表闪了一下,医疗机器人电子屏幕上呆萌的面容突然变成了一个短发小女孩的脸,容貌跟程影有九成像。

女孩新奇的打量了自己那圆滚滚的手,滚到程影身边。

“干啥?”

程影指指床上的江晗光,“你不是喜欢她吗?查查有没有什么办法叫她舒服点。”

“ok,稍等。”

馒头的动作比原来的机器人快的多,不一会就端来了一盆温水,拧了湿毛巾给江晗光物理降温。

程影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被夺舍的机器人忙活,期间阻止了一次其试图扒江晗光衣服给她擦身子的行为。

在药剂与外部的辅助下,江晗光的烧不到两个小时就退的差不多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江晗光,omega女性,古亚洲血统,今年30岁,职业演员,代表作是2080年上映的《南风》,那部作品让她拿了多项提名,但最后没能拿奖,之后不久,她退圈嫁给了冯氏食品的现任总裁冯楠。一个月前,与冯楠离婚,签约程氏传媒,在《白衣》中出演墨言。”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程影扶额。

“参考啊,你不想签她救她干嘛?”馒头跃跃欲试。

程影:“……”

好问题。

她自己也想知道。

就因为江晗光叫她想起那个连灰也没剩下的妈吗?

这可真是太冒犯了。

明明江小姐的脸看上去比花冉还年轻。

不过,程影又看向床上的江晗光,睡梦中的女人面容平和,依旧美的可以直接入画。

这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来着。

江晗光在发烧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梦见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礼堂舞台上,台下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

她的嗓子很久没唱过歌了,就像一台生了锈的旧机器,努力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机能。

江晗光唱歌时的声音跟她说话时不太一样,她小时候长在外婆家,直到8岁有了被确定能分化成alpha的妹妹,才被父母接到云净市。

父母厌恶她那绵软的乡音,好像那种来自不那么发达地区的声音是一种耻辱般。

那个懵懂小女孩的一切,被这个先进城市的运行规则迅速瓦解,重新拼接,只在一些不被注意的死角处,遗留只言片语,如同麻雀落在雪地里的小小足迹。

江晗光平时说话的时候永远不急不缓,字正腔圆的可以直接去应聘新闻播报员。

可当她开始唱歌时,那悠长柔软的家乡腔调,就会不由自主的渗在字里行间里,不明显,但确是不同的。

她艰难的张开嘴,刚刚发出第一个音节,台下就突然亮起了明亮的灯光,将台下每个人的面目照的分明。

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她的……丈夫。

江晗光顿在了原地,像一尊无比夺目却没有生命的雕塑。

她的母亲痛心疾首,“你为什么要演戏?你怎么能跟冯总离婚?”

她的父亲冷冷的斜视着她,“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她的妹妹睁着懵懂的眼睛,“姐姐,你能演那个片子是不是因为跟导演睡了啊?他们说omega演员可容易被潜规则了。”

最后是冯楠,男人冷冷的笑着,“你在拒绝什么呢?非要等我扔掉你的阻断剂,然后看你像狗一样求我吗?”

冯楠的眼神太过写实,几乎跟离婚前那次威胁一模一样,江晗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她恍惚了片刻,闻到了那股昏倒前闻到的木香味,想起自己在昏迷前那一秒撞到了一个人,眼珠转动,看向一旁。

一个长手长脚的女人正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子上,一手吊儿郎当的放在椅背后晃着,另一只手飞快地刷着手机,身子微微后仰,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半曲着蹬在病床下面的铁杆上,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坐没坐相”。

但这样一个一眼看过去不太着调的人,却有着一副叫人过目难忘的好皮囊。她看着连二十岁都不到,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随意在脑后系成一个小马尾,额前的碎发稍显凌乱,但更显得她极为年轻。她的脸轮廓柔和,但眉直且浓,眼窝略深,鼻挺唇薄,呈现出一种欧亚混血特有的刚柔相济的美,尤其是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细长微叠,眼尾上挑,有着天空般明丽的颜色,此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阳光下泛起波纹的浅海。

“哟,醒了?”对方注意到她的动静,漫不经心地收起手机,屁股控制着带滑轮地椅子往床边凑了凑,脸上嬉皮笑脸的,“感觉还好吗?小姐姐。”

“嗯……”江晗光最近因为朗文星的原因对姐姐这个称呼颇为过敏,怔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但语调平稳,吐字清晰,一点也不像个不久前还在高烧的omega。

程影看着她轻缓的坐起身,先是本能的挺直脊背,稍微整理了睡乱的头发,然后才转过来,用那一点杂质也无的黑色眼睛直视着自己,表情认真地道谢,“谢谢您。”

家教严格,距离感强,不好接近。

程影在心里给江晗光做了个简单的评价,同时再次确定这真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她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园丁,不喜欢太矜贵的花朵。

话虽如此,本着人道主义原则,程影还是给病号倒了杯水,“原导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把你的戏份排到后天了,这两天好好休息吧。”

“嗯。”江晗光接过水杯,讷讷的点点头,一时不知是该再道句谢还是先问问这个恩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