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挣扎着摆脱岳云的怀抱,想要站起来,岳云生怕他跌倒,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孟怀跪在地上,失魂落魄,试了好几次仍然站不起来,他无力地按着地面,闭上了眼睛,心头翻涌的酸楚疲惫开始一点点侵蚀他的四肢。几乎是下意识低道:“我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岳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还带着轻微烧伤的赤裸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以最大的力气支撑着他瘫软的身体,仿佛要把人印刻进血肉。

第27章

限制瓦数的灯泡发出黯淡的光,岳云坐在桌旁,转着水果刀,长长一条苹果皮从头到尾没有断,两天发一个的特供苹果,岳云都攒起来了,把青白的果肉分成数丫,端过去坐到床沿上。夜风吹过,男人赤敞的微红的皮肤散发出药水的味道,身上轻微的烧伤已经消肿了。

丧尸,巨鼠,废楼,这些都是‘上面大人’的事。在这安静的时刻,他只想听另一个人的声音。

孟怀在回来的路上还奇迹般地保持清醒,和岳云开玩笑说‘小将军你真是无往不利的福星。’但是等回到宿舍后就不行了,先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黑地,把胆汁都呕出来了。然后关上门洗澡,这会儿都快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了,岳云一边换算着时间单位,手里的水果刀‘啪’地按在桌上,疾步朝洗手间走去,门把拧不动。

“啪啪啪。”岳云敲门,没回应。他眉梢拧起,一脚踹开了结实的木门。

岳云眼神清冷下去,水雾氤氲的蒸汽中,他看到孟怀坐在地上,头歪靠在墙上,淋蓬头开着,小瀑布从头上涓涓流下,微红的皮肤泛着湿腻的光泽。岳云走过去一手托住他的后脑,迫使他直起头来,一只手撑开眼皮,对着光检查瞳孔。确认无事后,岳云轻拍他的脸,对方像是某种动物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嘟囔,眼睛并没有睁开。

岳云没有迟疑,手顺着后脑移到背上揽住孟怀的腰,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膝盖下,把人打横抱起来。温软身体贴紧的瞬间,岳云头有些昏,心一下狂跳起来。岳云一边抱着人走出浴室,却情不自禁地端详着孟怀,一些平时没有注意的细节也变得清晰,比如说孟怀的眼睫毛其实很长,不戴眼睛的脸廓出乎意料的俊秀,菱形的嘴唇看起来很柔软,长长的颈脖下的锁骨棱节分明。岳云不由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光也不由自主地瞟下,白皙胸膛上两颗蓓蕾被水泡得有些红,腰身显得精瘦滑腻,微凹的肚脐打着小漩。岳云脸上一红,目光却是已经移到了双腿之间,明明是男人同有的风景,竟然让他面红耳赤,非礼勿视的圣人言都被搬出来,才勉强定下心神。

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一手探上额头,反复确认了那人没事,岳云才重新回到浴室收拾,一捧凉水从头到脚,想隔离那人在浴室中留下的气息,却湿漉漉地黏附进身上每个毛孔中,无处可躲。

窗外模拟黑夜的暗光照得岳云脸上一片迷茫,瞳孔深处纠缠着渴望与隐忍,心中不明白的事,问谁都不可能。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在的地方,就像家一般的港湾,那人脸上总挂着散漫的笑意,人如其名,包容关怀,照顾妥帖。让岳云不可自拔地想要把那种温暖留住。

青年双手撑着镜子,自己露骨的渴望触目惊心地写在脸上,他的手越捏越紧。

——够了!曾经的少年将军痛苦地闭上眼睛。从军那么多年,他不是没见过,那种违背伦常的事,都是要深受重罚的。虽然时空不一样,但是骨血中的思想烙印,却像是一道心中的枷锁,封住了他进一步深入的思考。喜欢男人?你如何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你如何面对因你受苦的妻儿?

更有……你如何面对那个一直把你当兄弟的他。

刚恢复神智,孟怀嗅到苹果的清香,有泪奔的冲动。在这个配给制的地方,吃到水果是上世纪的事了吧。

他从床上撑起上身,头还隐隐作痛,记得自己最后在盥洗间呕吐不止,冲着热水,疲劳过度,就没了知觉。

一定又是岳云把自己捞出来的,孟怀四下寻找着那个让人安心的身影,岳云正凝视着窗外,身上披着特警的常服衬衫,随意搭在肩上,侧影却像艺术家精心雕塑的像,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孟怀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

强大坚韧,无所畏惧,干戈崩于面而不色变,每次陷入险境的时候都会被他搭救,越来越膜拜岳云,这家伙简直是神。

不可遏止的自卑感压得孟怀喘不过气,感到与岳云之间隔着一道墙,永远不可能真正站在平等的台面上。

或者是说,自己一辈子也做不到与他并肩。

岳云转过身,“好好睡,别着凉。”

“岳云,对不起。”孟怀急切道:“之前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但是我真不应该惹你不高兴,我绝对没有那,那方面的意思,我……”

岳云走过来,把半块苹果塞进了孟怀的嘴,眼光深邃地注视着他。

“你不喜欢男人吧?”

孟怀嚼着清甜,点头:“你可别误会我是基佬……我真的喜欢妹子啊。”鬼使神差地,他情不自禁道:“当然如果是兄弟你这样的,我……”

岳云清冷地一挑眉,怎样?

“我……也会喜欢啊。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我……哎哟~”孟怀发现自己的舌头打了结,仿佛有根乱麻丝线在心中搅着,连他自己都迷惑起来,自己毫无疑问是很喜欢岳云的。但是到底是兄弟,还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意思?瞥见对面那人的脸色又慢慢变了。孟怀可不想重蹈覆辙。

“反正,能做一辈子哥们儿就好。”孟怀硬着头皮,为了不触到逆鳞,只好违心了。

房间一时静下来,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休息吧。”岳云避开了视线。

“对了,给你剪头发,过两天就比赛了。”孟怀从床上一跃而起,岳云反射性地后退道:“那个,真的有必要吗?”

孟怀从背包里拿出剪子,“小将军,这么多天了,扎着头发你戴不了头盔帽子,披着头发怎么工作呢?相信俺的手艺,不会给你剪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