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清理,叶呈希扶着范泽西回到卧室,又为他盖好被子后,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上。等了一会才恢复力气,得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下次再敢喝成这样,我就把你扔到大街上去!”嘴上虽然这么说,对方因他的搂抱而舒展开眉头时,他的心也一并安定了许多,两个人的体温,很快就驱逐了寒意。

睡得很不安稳,被乱七八糟的梦境纠葛,叶呈希挣扎着醒过来时,脑袋有些发晕,四周一片漆黑,只听见闹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喉咙发紧,感觉有些不对劲,伸出手往旁边一摸,果然空无一人。

叶呈希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揉了揉眼睛,一看是凌晨三点多。将手探入范泽西原先躺的位置,上面还有余热,看来起身不久。

喝醉酒的人大半夜能跑到哪里去?叶呈希没来得及披上外衣就下了床,四下查看,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没有半点踪迹。他从范泽西脱下的衣服里拿出来的皮夹、手机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过的痕迹。

深吸一口气,正考虑要不要出门去找,就见窗帘被风吹起,还未破晓的阳台立着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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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Chapter73 ...

整整十二个小时,手术室的灯亮了十二个小时。

全身插满仪器的人,脸色与床单一样苍白,往日的威严冷峻消失无踪,鬓边染上银白,不知不觉之中,那个专制独裁的男人,已经虚弱到如同干枯的泉水。

范泽西几乎不敢相信,他一直视为超越目标,视为敌人的男人,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从未蒙面的母亲留下了十八封信,从五岁到今年的生日,一直陪伴着他,他很多生活习惯都是从中养成,例如每晚一杯的牛奶。“宝贝,如果以后见到爸爸,我希望你能好好和他相处。”这是今年最后一封信结尾的最后一句。

她或许想不到,自己早早就到了范家,因为外公外婆在一场车祸意外中身亡。

他和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对峙了那么多年,迫切让自己变得强大,逃离他的羽翼,逃离他的束缚,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赢家,如果真的要算,只能说是两败俱伤。

血缘的牵绊,是人与人之间最无法抹去的联系,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

“上一次范先生进行扩大根治性切除手术,已经切除全胃和邻近受到感染的横结肠,但是这一次,我们发现癌细胞扩散转移到了肝脏和肺部,放射治疗对胃癌晚期患者效果并不好,而且以范先生的身体状况,继续放射治疗只会加重他的病情,所以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中年男人在这一领域是权威专家,此时一脸凝重。

多日奔劳的范泽琛脸色苍白,略显出疲态,一时沉默着没有应答,只在身旁的弟弟转身离开时低叫了一声:“泽西!”

“还有一件事。”中年医生也在这时说道:“胃癌发病原因现在虽然没有统一定论,但与生活习惯、遗传素质、精神因素有关,胃癌患者亲属的发病率比正常人高出四倍,一些资料也表明A血型的人患病率较高,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做一下身体检查。”末了,他加重语气道:“特别是本身有胃病的情况下。”

范泽西与范泽琛的身形同时一僵,原本安静的走廊更显出几分寒意。

沉浸在回忆里,晚风迎面而来也察觉不到凉意,等到一双手为他披上外套,范泽西回过头,对上的就是那双清润的眼睛,犹如静水深流。

叶呈希静静地陪着他。

“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觉得是时候了,自然会告诉我的。”

范泽西将目光从叶呈希身上转向沉沉夜空,声音听不出悲喜,“他就要死了。”

叶呈希见着他冷峻的侧脸,美丽眼眸中透出的锐利冷色,回想起范泽琛上一次找到他,告诉他范海天已经是癌症末期的事情,试探性问道:“你父亲?”他从未在范泽西嘴里听到爸爸这样相比亲昵的词,当然“父亲”这样的话也没有提到过,他从中选择了比较适合的一个。

“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已经老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不过半年的时间,印象里挺拔的英俊军人,变成了病床上双鬓发白的虚弱老人,他所坚持的恨意,就像一记重拳击在棉花上,无所适从。

从记事起他就习惯了敌视、对峙,在他的记忆里,那个男人等于无坚不摧的碉堡,永远没有倒下的一天,冷战、漠视一向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