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虞知微不在乎敖灵想什么,她只想大笑。

多日来笼罩在自己头顶的阴云终于散开,前路一片光明。

她与敖灵分开后,并没有立刻回北境,尽管她知道,万鹤笙执掌太虚门后,很容易就能发现自己的踪迹。但,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弱点。

她把太虚门处死十五名巫族的消息放了出去。

虞知微不确定万鹤笙将这则消息封锁的用意是什么,但既然她想隐瞒,自己就要替她好好宣扬一番。

上次去巫族部落,她察觉到了不少隐匿的强悍气息,那三座雕像似乎也庇佑着巫族,仅凭她一人,无法带走钟长岭,因此她很快退了出来。

太虚门内,那小弟子果然想办法找上了冼尘。

师父做出那些事来,冼尘自觉无颜面对天玑师叔,几次婉拒了漆吴山的邀约,只自己带着一众不愿离山的师弟师妹奋发修炼。尤其是他自身,虽说修仙之人早已辟谷,也不必像凡人一般需要每日入睡,但似他这样拼命到一刻不停歇的弟子,实属罕见。

这一日,又到了落英山向漆吴山赠贺礼之日。以往两座山头同气连枝,彼此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互相送了去,现在瑶光真人叛逃,不少好东西也没了,要想再如往常一般赠礼总有些勉强,更何况那边送了厚礼。弟子们拿不定主意,只好来问大师兄。

冼尘接过漆吴山送的礼物清单,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厚了三分。他心中熨帖,又见师弟眼巴巴看着自己,道:“如今我们什么个情况,天玑师叔也知道,不必强撑着,平日里山上的那些东西,按往年条例送去,其他的,我来安排。”

师弟情绪低落,讷讷应下。冼尘叹口气:“也罢,还是我走一趟,正好向师叔赔个不是。”

师弟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冼尘拍拍他的肩,没说什么,寻了飞舟,往漆吴山去。

在他走后没多久,一个小弟子求见冼尘,声称有要事相告,听看守弟子说他离开了,也不气馁,只在山下等候。

冼尘心里有些忐忑。

上回出海,他差点被善水师弟杀死,但他心中并不怨恨,他知道,这是师弟为了救他们。师弟心地善良,师叔更是如此,可他们却都因为那件事受罚了,自己想赔礼道歉,可天玑师叔却并不介怀,反而几次宽慰他。

和以往一样,通报过后,守山的妖灵立刻恭敬请他上去。

山顶,残魂魔气缭绕,发出模糊的声音:“又有蠢货来了,你倒有闲心。”

万鹤笙淡淡道:“陪小孩儿玩玩。”

说罢,那头冼尘已经上了山,穿过层层殿门往里去。万鹤笙从占星台上跃下,正对上迎面而来的冼尘,引他去了偏殿坐下。

褪去了几分以往备受追捧带来的骄矜,冼尘看着更加沉稳,刚见着人便拜下去:“冼尘见过师叔。”

“不必多礼。”万鹤笙像一个慈和的长辈般注视着他,“不过送些年礼,怎么要你跑一趟?”

冼尘笑道:“许久不见师叔,近日修炼偶有所得,便想着趁闭关前来探望一番。”

万鹤笙笑了一下:“劳你费心了。”

残魂隐匿了身形,环绕在冼尘周身。冼尘忽然觉得四周阴冷了一瞬,却又不明所以,只以为山上风大。他惯会看人眼色,见天玑师叔并没有不耐,反而兴致不错,便趁机问了些关于宗门内的事儿。

末了,他小心地问:“师叔,听说门内前些日子斩杀了十来个巫族,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冼尘忽然觉得周身气息似乎更冷了些,万鹤笙微不可觉地摇摇头,并未让冼尘起疑心,她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情?”

“弟子也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现在宗门内不少人都听说了。”冼尘关切道,“都说巫族生性暴躁,仇视人类,他们若是想办法报复,倒容易给偏远州县带来麻烦。”

他觑着万鹤笙的面色,又小心地说:“再说,善水师弟也被她们带走了,若是……”

提到失踪的徒弟,那张平静无波的慈和面容终于有了些破绽。

“我何尝不知他被巫族劫走?可总不能叫那些巫族在南洲肆意妄为。”一边是徒弟,一边是南洲百姓,万鹤笙此刻忧心如焚。

冼尘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天玑师叔能为了自己的徒弟受伤,却又不得不在百姓和弟子之中做选择,可他的师父却……

万鹤笙问:“这件事只有我和你顾休师叔知道,消息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冼尘惊诧:“弟子也不知,弟子回去后立刻彻查。”

万鹤笙嗯一声,告诫道:“天下乱象初生,你在苦修之余,更要炼心。”

冼尘以为这是在变相说他听了传言便迫不及待来问正主的举动,不免羞愧,忍不住反省,自己确实有些沉不住气了。见师叔没有介意,冼尘松口气,又说起了些别的事,这才告退。

残魂:“你对他们倒有耐心。”

万鹤笙:“不过没到最后时刻罢了。”一切未尘埃落定前,她不介意做出那些人想要的和善模样。

残魂:“那些巫族的尸首,送回去。”

他话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万鹤笙并不同他争辩,只道:“属下遵命。”

残魂不置可否,但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在算计着什么,点破了她的心思:“正好,你也可以换你那徒弟回来。”

“多谢尊上体恤。”

冼尘并不知道自己走后漆吴山顶又发生了什么,他回到落英山,正巧碰上前来拜见的师弟,说什么有要事相告。

自他掌管落英山后,因着师父的事儿很是有些抬不起头来,又想着拉拢人脉,原本冰冷的性子也平和了许多,倒让不少师弟师妹敢上前来说话,结果就是不论大小的闲杂琐碎事儿也被拿出来烦他。到现在他一听说什么有要事相告都觉得烦闷。

可他才听过天玑师叔告诫,决定磨一磨心境,想叫他回去,又改口让那人上来。

那名小弟子懵懂无知,伸出手,掌心放着一枚玉简:“师兄,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察觉到玉简上传来的熟悉的气息,冼尘面色一变:“是谁给你的?什么时候?”

小弟子摇摇头,茫然地看着他,双目空洞。冼尘心下烦乱,不知怎么的,接过了玉简。那弟子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冼尘小心翼翼探入神识,听到玉简内传来的熟悉声音。

他的师父,邀他出宗一见。

刚听完,玉简立刻破碎,化为齑粉从指间流落下去。冼尘心乱如麻,此刻,那弟子也醒了,一脸茫然:“冼,冼师兄?我怎么会在这里?”

冼尘将人打发走,整个人陷入了焦灼中。

见?还是不见?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怒吼,这样的叛徒有什么好见的?可他又忍不住回想起幼时,师父一招一式认真教授自己剑术的模样。

“也罢……就见最后一次,就一次……”冼尘自言自语。

但师父已经入魔了,她所说的叙旧,很有可能不是真的为了叙旧,而是为了做什么手脚。冼尘忘不掉她带着一众魔修前来截杀自己等人的情形。

他用力攥紧拳头,将自己身上的物件一样样取出,放在落英山的库房里,又叫了个跑腿的杂役进来,吩咐他在十日后,去漆吴山交托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