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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办法是将导入的模型作为一个模板,然后像手工裁缝给人体模特缝制衣服一样,在模板表面用曲面构造缝合的方法构造出简洁的模型。简洁的模型无论对游戏的实时三维引擎还是进入纹理动画渲染成图流程都有重要的意义——那就是速度。

林欢桌面的工作站同样也安装了公司采用的标准三维软件平台,将模型小心放在显示器上端,用数码相机拍了几张模型多角度的正视图导入软件界面,开始一边有板有眼的描点拉线做起来……

静悄悄的办公室里只有工作站风扇产生的音量稍大,各样物品器具整洁实用,透出舒适的味道;从58层的落地玻璃幕墙往下看,底下是上海最繁华地段上来往穿行的车流人潮,就像徜徉田野贵族的车马轻裘,偶然拨开车窗帘子——满目的田园景致、鸟飞虫鸣、应时花朵——距离自己很近实际上又很远。

他这一手抓铁成泥的异能要从大概三年前说起……

02年清明过后不久的四月20日那天是他父母忌日,那天正好是星期六,前一天下课后从学校离开,到火车站买了10块钱的普客票,站了一个小时多点的时间从苏州站下车出站。自从初中搬到学校住后,他就很少回自己姑妈家。并不是像一般小说里或电影哈里波特里演的——在姑妈家受到虐待和歧视,不过自己姑母对自己实在热情不起来,对家里的表弟表妹也一样。姑父下岗后在外头流离颠沛,97年去了广州,一开始在老乡的餐厅打点零工,每隔三两天还打电话回家报个平安。

姑妈同样下岗,成天奔波生计三餐,清晨清扫马路,白天晚上在个体餐馆里当杂工,收拾清理剩菜搬运馊水桶洗碗盘,夜里回家还要打毛衣赚点工钱。

贫贱夫妻百事哀,把任何一对夫妻放到这一境地里任两人天性再乐观也乐不起来。失去物质基础的爱情亲情在一片黑暗化成的一团灰色麻木里,迅速消耗褪色着。

他们夫妻两人为国企卖命了近二十年,到头来就像隔夜的垃圾,被装在清一色的黑色塑料袋里,趁夜里被放在塞满同样垃圾的垃圾桶边,成了无主的东西。

后来姑父和那里认识的朋友做起通讯器材配件的生意,从广州天河小商品批发市场批回来到苏州当地的手机通讯器材店批发零售,一来一往的干起高级搬运工的行当。眼看生活有了起色,林欢和表弟表妹的学杂费不再是每年的定时炸弹。98年春节前姑父从广州回来进了一批不一样的货。那天林欢和姑妈去火车站接他时看他出站时行李简单,没想像中的大包小包。

姑父看见姑妈和林欢两人还没来得及招手招呼,就被出站口附近的几名公安架住上了手铐,事后公安说姑父身上带了好几公斤的摇头丸……姑父后来到了苏州第一看守所,判了多少年林欢不敢问。此后姑妈本来就少有笑脸的面孔从此浮上了一层死气。林欢继续住校,没天大的事再也不愿回家,他无法再去面对那一家人。

从高中开始他就开始打零工补贴生活,谢绝了姑妈的经济支持,逢年过节到姑妈家走走,最深的印象是一屋子的死气中唯一发亮的物体——客厅里那台旧得不能再旧的电视,屏幕颜色严重失真,以某某名义举行的欢庆晚会的明星和新闻主持人脸上的线条夸张模糊又洋溢着斑斓。电视里外的两个世界对比夸张鲜明,林欢想起了赛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又想起一只12月份城市角落里被大雨淋湿的一只三条腿的流浪狗。

父母骨灰灵位放置在西太湖岩灵山东麓的苏州公墓。在姑妈家过了一夜,那天清晨林欢临出门前姑妈交给他一个红布包起来的存折,里面有22万——是父母生前留给他以后的生活费用。十几年来姑妈居然没动过一分一毫。

第45章 【往昔】(下)

存折的出现使扫墓的行程耽搁到下午。林欢拉着姑妈到家附近街口边的工商银行。那年头一般的银行没有提前一天预约最多只能取现5万,他硬是取出5万非让姑妈拿着,最后回到家中又改变主意,将五万自己留着,把存折交给她。那天中午姑妈的脸上回了点血色,表情艰难的恢复些许生动,她最后答应自己收下五万,把存折用红布重新包好,塞到林欢怀里。

四月的岩灵山公墓还残留着春天的寒意,下着微雨,仿佛无数幽灵张开各自阴冷结界吸收着阳间的热力。气温不是很低,但凝滞的感觉让行动和思想变得有些迟缓。

一阵阵打着转儿的冷风将周围烧成灰烬的冥纸在地上画着大小的圈,在林欢脚下往返撕扯,升腾起又飘落下。父母的容貌在他脑海里只剩下两团柔和的白光。他们留下的照片上的容貌林欢看了不下万次,尝试过很多次,怎么样都无法把它们和想像中的两团白光准确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