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愿与先烈葬在一起”(3)

办完这件事的德内尔不管钱德勒的鬼嚎,直接扯着领子将他拖到了街上。那尸位素餐的军官出门的时候让门槛绊了一跤,肥硕地身体砸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门牙也磕掉半颗。

德内尔用力拽了一下,不但没能将那肥猪拽起来,反而撕掉了他的半片领子,于是他抬头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戴泽南:“过来帮忙!”

戴泽南不敢多说,只能茫然上前拽住了钱德勒的一只手臂。两人如同拖死猪一样,将呻吟不已的钱德勒向野战医院方向一路拖行,将路过的警察都吓呆了,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盘问,任由两个胆大包天的军人作出此等狂悖之举。

在即将抵达医院门前的时候,德内尔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声,他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到处都在找你们两个——天呐,你们在他妈的干什么?!”

钱德勒当即抬头嚎叫道:“快救我,我被他们劫——”

话还没说完,德内尔便用拳头让钱德勒镇静了下来。他随后抬起头,见面前的正是负责与两人对接的那个少尉,便对他说了句“干我们该干的事”,旋即腾出左手将他拨到了一边。

一个中尉和一个士兵竟敢这样殴打一个中校!那少尉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将钱博勒丢到医院前,然后又看到德内尔掏出手枪上膛:“不——”

好在德内尔“只是”朝天开了一枪。

…………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破了皮埃尔·劳伦等记者们与总参的克伦戴尔上校友好的交谈氛围,十几个记者整齐划一地向火车站西边,也就是枪响发出的方向看去,好似一窝受惊的家鹅。

克伦戴尔至少表面上毫不在乎:“这里是前线,先生们,说不准是有人走火了,不必在意。今天大家来得已经不早了,就先在镇上安顿下来,明天再去视察军队。今晚,第2集团军将举办一次简朴的欢迎晚宴,我们的司令官贝当将军军务繁忙,恕不能出席,德卡斯特尔诺将军会代他同诸位交流。”

“现在是战争时期,上校先生。”皮埃尔·劳伦出言道,“置办这样一场宴会岂不靡费?”

“这位朋友多虑了。”克伦戴尔从容答道,“我们现在各项物资的供应都非常充足,不要说在苏伊利,就是在军旗山,士兵们都能喝上红酒。那么,请随我移步诸位下榻之处吧。”

众人正要出发,却突然有一个士兵跑来,对着克伦戴尔的副官耳语了一番,副官又赶紧拉住克伦戴尔说了几句什么,克伦戴尔的神色顿时一变。

“是匈人有什么新动向吗?”有记者见状问道。

“没有,先生们,前线一切正常。”克伦戴尔赶忙恢复了此前礼貌性的假笑,“我突然想起来,此地向北不远,就有一支即将开赴前线的部队,各位要不要采访一下咱们雄心勃勃的官兵们?”

他的掩饰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不远处的骚动声如今已清晰可辨,记者们再度向东望去。此时克伦戴尔额头上已然渗出了几滴微不可察的汗珠:“先生们,就没有必要继续在车站浪费时间了吧?”

于是人群再度动了起来。

在迈出大门前,克伦戴尔还嘱咐副官“用尽一切手段”尽快摆平发生在车站不远处的骚乱,但当他自己迈出大门,看到那些将士兵收容所围拢得水泄不通,且已明显义愤填膺、以至于天不怕地不怕了的士兵们时,他只觉眼前一黑。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吧,公民们,他们就这样报偿那些在凡尔登战场上流血负伤的战士!我们的勇士没有在前线战死,反而在医院里腐烂!”

一个如雷鸣般的年轻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记者们甚至没和克伦戴尔打声招呼,便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扑了上去。皮埃尔·劳伦正是冲的最靠前的那个,仿佛丝毫不担心那些貌似正在哗变的士兵会威胁到自身的安全。

劳伦记者拼了命地挤到了前排,正看到一个身材中等、面容俊朗的陆军中尉挟持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校。那中尉怒目圆睁,一手持枪抵住跪倒在地的被挟持者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指向了医院的方向,雄辩地发表着演说:“一个军人,如果还有一丁点的良心,便不会不做努力,任由他的袍泽绝望地死去。而我们主管后方军需的钱德勒中校,看吧!”

那中尉用左手扯起钱德勒的衣襟,将那几滴刺眼的酒渍展示给围观者们看:“当我找到他,请求立刻改善医院环境的时候,他已经喝得酒杯都拿不稳了!”

士兵们闻言立刻鼓噪了起来:“这是渎职!”“杀了他!”“把他挂到路灯上!”

“安静!士兵们!请安静!我是震旦报的记者,请允许我和这位中尉说几句话!”劳伦赶忙大喊道,等周遭的士兵稍微平静了一些,他便出来问那中尉,“方便透漏尊姓大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