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在他成婚前一晚陪伴他一样。
苏毓端坐一旁,叫她起身转一圈给他瞧瞧,也醒醒脑子。
“我只在成婚时挑开过你嫂嫂的盖头,也就只瞧了几眼,不曾想女子梳妆如此麻烦。早知道,该多瞧上几眼了。”
他遗憾着,接过杨烟递来的一根金簪,仔细寻了个位置,给她插到发髻里。
“这簪子倒是好看别致。”
杨烟点点头,没告诉他,簪子里其实藏着一纸婚书,是她和冷玉笙的约定。
苏毓去更衣换了一身庄重朱色衣衫,杨烟也戴好凤冠,遮了团扇。
在大红帷幔间,数名侍女妇人簇拥下,两人相顾再无言语,就这么对坐到了天明。
——
天还蒙蒙亮着,喧天礼炮声就震醒全城。
百姓们闻声纷纷从床上爬起,往外跑着去瞧热闹。
开道的仪仗已经动身,近百名鼓乐手和执各色礼器檐伞皂吏皆着红色喜服,沿着满城铺设的不见尽头的红毯,从城东王府向城西慕容家府行进。
队伍中最醒目的就是骑着火龙驹,风姿秀拔的定王爷,身后还跟着一队高大威猛佩刀士兵护卫。
冷玉笙一身耀眼金红,喜服上绣满闪闪金龙,帽上簪花,腰间缀满珠链,还垂着一枚牡丹玉佩,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连火龙驹脖上都挂了朵绸制大红花,骄傲地昂起头,目不斜视。
宝马雕车行过之处,果真留香满路。
小主,
西北边防百姓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几乎疯了一般拥挤着、笑闹着追着队伍前行,只为上车时能看一眼那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王妃。
鼓乐齐鸣间,定州城几乎成为一片红色海洋。
而这红色一直向西蔓延到颖谷关镇北军营,整个军营都在开宴庆祝他们新的主帅大婚。
城外衰败秋草中,却有一骑瘦马自东方绝尘而来,马上人似已奔袭许久,头系白布,一身缟素,疲累不堪依然在狠命抽打马身,叫它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接近挂着红色彩绸和大红灯笼的定州城城门时,瘦马长嘶一声,口吐白沫猝然倒地。
马上少年翻了个跟头摔到马下,却不顾前额磕到石上划出的伤口,从腰中取下令牌就踉跄往城门奔去。
“我要见定王殿下!”
——
朝阳正在升起,迎亲队伍渐渐靠近慕容家府。
府前街市今日破例停业清道,鼓乐声更是大噪,管家站在苏毓身后,连带胡九和阿儒都在门口相候。
游仵作和朱夫子也挤在围观人群,等着瞧他们看着长大的姑娘离府嫁人。
火龙驹慢慢停下来。
冷玉笙瞧着正门上颜色奇异兽环,按了按狂跳的心。
如果可以,他很想回到十三岁那年新年,在刺史府门外看热闹时,就牢牢捉住从身侧穿行的女孩儿的手,不让她逃出半点儿。
那时她还是父母娇宠,未经苦难磨折的少女,他也跟在舅舅身边,有着一腔热血,满身抱负。
都在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时日。
所幸,现在也不算晚。
他攥紧缰绳,将手上鹿骨扳指与绳子摩挲到一起,莫名回想起和杨烟从七里县城门初见,到端阳龙舟竞重逢,再携手走到今日的一幕幕。
溪桥梅树,上元灯会,辔兹驿站,雪中马棚,街上测字,南园射御,莲池戏水,皇陵招魂,军营占星……
她又跟着他并肩同行,从京南路走到朔北。
六年了,人生没有多少个六年。
他一步步挤走苏毓,挤走那黑衣杀手,终于叫她完完全全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