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
分别七年,杨烟找回了自己的影子。
刘子恨将自己藏得很好,她几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却笃定知道,他一直都在。
第二日一早,有人敲城隍庙的门。
杨烟开门,见竟是谭七。
谭七不久前被差来江南打理生意,韩泠昨日指派他专程送来一叠银票。
杨烟礼貌拒绝,谭七却道:“姑娘不收的话,主子就亲自来送了。”
她只能尴尬笑笑,将银票送进怀里:“那不收白不收嘛,七爷替我跟殿下道声谢。”
然后谭七告诉她,阿儒还在定州等着她。
杨烟一拍脑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忘了这茬。
送走谭七,她便开始收拾行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定州一趟。
“阿艮,一个半月时间,我可以年前从朔北赶回来吗?”她抬头向殿顶问。
“我试试。”刘子恨却是从神像背后闪出来的,给她唬了一大跳。
真是神出鬼没。
他从怀中抽出一张叠起的、已揉的皱巴巴的羊皮舆图,摊开给她看,很快寻到最快的路线。
舆图已被标画得纵横交错,既有线条还有无数米粒大小密密麻麻注解,是他多年走遍各地的经验所得。
杨烟莫名震住,抚着蝇头大小工工整整字迹,有些想落泪。
想他曾入西辽一年,探查杀手踪迹时,也绘了卷舆图。
一直行走于暗处,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填满他孤独时光的,就是这些么?
刘子恨瞧杨烟情绪有些低沉,以为是为路途遥远而无措,忙安慰:“别怕,定能准时到的,信我。”
杨烟点点头,心中冒出个想法,提议:“等以后回京,咱们去妙墨堂,叫秦大哥帮忙刊印这册舆图吧。”
“双脚走出来的路,比笼统地形图要细致多了,能帮助不少人。”
“阿艮,你说呢?”
刘子恨却在发愣,一个“咱们”就叫他思绪飘了远。
“阿艮?”杨烟又重复一声。
“哦。”刘子恨反应过来,伸手点了点舆图,“这图我可以献给将来的君王,若公开刊印,不必如此详实,别叫西辽细作摸去了底。”
杨烟认认真真将舆图叠起,乖道:“嗯,都听你的。”
刘子恨移到她身后,嘴角翘了翘,弯出一抹笑意。
然后他去买了匹快马,备了帐篷和毛毯,灯油、蜡烛和粮米,取了自己寄在马行街的黑马,杨烟给苏毓留了封信,两人当天就上了路。
——
他们穿过城外的杉树林,乘船横渡长江,避开正经驿道,骑马一路北行,几乎昼夜无休,连睡觉都是在路上随意扎个皮毛帐篷或是在马上睡的。
杨烟习惯了他的隐匿,还是头回正大光明与刘子恨并肩行于路上。
她都怀疑他到底休不休息,夜里她将自己埋进皮毛,无论何时睁眼,他都是守着篝火,扶剑坐在身侧,或者手中把玩着那枚玛瑙珠。
虽然不怎么用,他的马上还是挂着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