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恨俨然习惯了如此奔波,杨烟却给折腾得不行。
“要不要买辆马车?”见她趴马上睡觉不安稳,他问。
杨烟揉揉惺忪的眼,摇头:“算了,快些赶路就成。”
他们穿过覆着积雪的莾林,翻过一重又一重高山,用爬墙索在冰河上滑行,路过偏僻村庄或小镇就去买些食物补给……
每到一地刘子恨都会跟她讲此处地形地貌以及曾经的见闻,捕些野味给她开开荤。
这是一场陌生而又熟悉的回溯。
十四岁那年,她自定州城门前向父母道别,踏上流浪之路,越过黄河,走向山峦和田野,日复一日、浑浑噩噩地向南走,像鸟兽迁徙、流云飘散,从冬走到了春,再走到初夏,命运将她带到七里县。
她死了一回,又活了一回,换了新的名字和身份,却极少回忆那段困顿旅途,也不敢回顾。
这次,他带着她一路向北,见了光怪陆离风景,览遍壮丽山河,白日伴着太阳前行,夜里叫星星引着赶路,知道白雪覆盖下田野只是在舒适小睡,枝叶落尽后树木仍在积蓄发新芽的力气,冰层里鱼儿藏在水底取暖,万物皆以自己的方式过冬。
而所有的过冬,都是在等待新生。
即使风餐露宿,她也觉得妥帖平静。
隔着漫长时光,心头溃烂过早已结痂的伤口,终于被一双手轻轻抚平。
——
紧赶慢赶,原本近两个月的路程,俩人走了半个多月就到了定州。
时间到了腊月,两匹马已累到瘦得不行。入城后刘子恨就带着自己的黑马消失,杨烟独自牵着马往慕容府走。
远远就见着大门口蹲着个小点儿。
杨烟奔跑起来:“阿儒!”
自她离开,阿儒每天在门口痴痴地等,只因记着师父最后说:“在这儿乖乖等我啊。”
他每天等啊等啊等啊,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仲家军都回了军营,带来定王做太子,又要做皇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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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师父还是没回来。
这日傍晚,阿儒照例在等,边等边摩挲脖子上挂的狗牙儿,想着婆婆,炊饼、师公和师父。
然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阿儒!”
阿儒以为是幻觉,眼皮翻了翻,重新低下头去。
双脚挪了挪,换了个坐姿。
一只大脚趾将布鞋抵烂,倔强地露在外头。
可熟悉的声音又唤了一声:“吴子需!”
阿儒抬起头,见裹着熊皮大氅的女子向他飞奔而来。
“师父!”他立刻跃起,也跑向她,扑进杨烟怀里。
这才彻底地、大声地哭出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杨烟抱住他的头,揉揉他消瘦的脸,柔声抚慰:“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是我的错,忘了给你捎信叫你不要等,这不,忙完就立刻回来接你了!”